第十三章

向縱不知道是疼糊塗了還是怎麼著，居然非常聽話，林斯涵說讓他轉過來他就轉過來。林斯涵舒了口氣，她還怕向縱不合作，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溝通。

林斯涵端起碗，輕聲道：“向縱，向縱，張口，喝點水會舒服些！”

向縱緊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什麼，這下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向縱。”林斯涵又叫了一聲，向縱哼了一聲，上下嘴唇鬆開了一些。林斯涵忙湊上去，喂他喝了兩口水，大半都溢了出來，林斯涵毫不泄氣，誘哄著向縱又喝了幾口，放下碗，輕撫著向縱的胸膛幫他順氣。

“好一點了嗎？”

長長的頭發幾乎擋住了向縱的半張臉，林斯涵看不到他的表情，隻看到露在外麵的半邊非常精致的下巴。向縱捂在腹部的右手往上移了移，林斯涵看到了，忙問：“怎麼了，你要什麼？”

向縱不說話，大概也是疼的說不出來，右手移到胸口的位置，沒什麼力氣的將林斯涵的手往外推。林斯涵愣了一下，，向縱這是讓她把手拿開呢。林斯涵的臉紅了一下，還好，向縱這時不清醒，看不到她的表情。

就在林斯涵不自然的左顧右盼時，李嬸端著水進來了，林斯涵忙迎上去，接過李嬸的水盆。李嬸有點奇怪的道：“小林，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感冒了？”

林斯涵尷尬不已，急忙搖頭：“沒有沒有，隻是有點熱！”說完不敢看李嬸的臉，快步的走到床邊，將水盆放下，隻聽李嬸在後麵道：“不熱啊，這房間開著空調的啊。”

林斯涵窘迫，擔心李嬸再說什麼話，忙打斷她道：“李嬸，你來幫幫我。”

雖說還是疑惑，但自小看著向縱長大的李嬸畢竟還是比較關心小主子一些，聞言哎了一聲，走到床邊。林斯涵在知道向縱排斥她碰他以後，就不敢再隨便碰他了，隻在旁邊看著，好在李嬸對這個並不陌生，隻見她熟練的掀開向縱的衣服，但是沒能成功，因為向縱的雙手緊緊的放在肚子上，李嬸試了一下沒成功，不由急道：“向縱，快放開手。”

向縱雖說疼的饅頭滿頭是汗，但就是不動，深知這小主子脾性的李嬸也有點沒轍，一個勁的絮叨著：“你媽媽把你交給我，你現在病成這樣，又不去看醫生，如果有個什麼好歹，李嬸怎麼跟你媽媽交代！”

林斯涵也在旁邊幫腔：“向縱，你讓李嬸給你敷一下肚子，你現在不是肚子疼嗎，敷了就不疼了！”

完全沒有反應。

林斯涵一咬牙，搶了李嬸手裡的毛巾，重新丟在水裡洗了一遍，然後，林斯涵走過去，不顧三七二十一，硬是把向縱的衣服拉開。肚子驟然暴露在空氣裡，一直閉著眼睛的向縱終於睜開了眼睛，隻見他用力的看著林斯涵，那目光說不清是什麼意味，應該是警告或者憎惡之類的。林斯涵猜想，如果他有力氣，說不定會跳起來給她一拳。

想著向縱憤怒的揚著拳頭的樣子，林斯涵嘴角愉悅的揚起來，向縱虛弱的看了她一眼，這女人一會非常害怕他的樣子，一會又蠻橫的不像個女人，就像現在。

林斯涵不顧他的反抗，硬是將溫熱的毛巾放在了他肚子上，向縱開始顫抖了一下，但慢慢的，疼痛還真的慢慢減緩了。向縱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在那隻慢慢在腹部按壓的手，恍惚竟然有了點溫暖的感覺。

林斯涵看見向縱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回過頭示意李嬸再給他喂點水，向縱有點抗拒的偏了下頭，林斯涵威脅道：“向縱，你要是不喝，我就強灌了哦！”

這一招似乎還真的起作用了，向縱長長睫毛下墨黑的眼珠子憤怒的看著她，李嬸趁機給他喂了口水。向縱猝不及防，一口水嗆到了喉嚨裡，瞬間抖動著身子劇烈的咳了起來，這一動，肚子又開始疼起來，林斯涵看到向縱原本有點血色的嘴唇，瞬間又變得慘白。她嚇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跳到床上，拍著向縱的背給他順氣。

“向縱，沒事，不疼了不疼了！”這些哄小孩子的話，順理成章的就冒了出來。

事後，李嬸頗有些驚奇的跟她說，沒想到林斯涵居然那麼會哄人，一看就是老手。

林斯涵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因為家裡有個弟弟，年紀相差比較大，父母又忙，她幾乎是將弟弟帶大的。

向縱抽搐了幾下，慢慢的放鬆下來。李嬸可是再也不敢強喂他水了。

林斯涵隻得又說些話來哄他，隻是她還真沒接觸過性格這麼彆扭的孩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跟向縱似乎就沒有什麼好聊的。

林斯涵想的頭都疼了，最後突然想起小時候哄小弟弟晚上睡覺時唱的兒歌，她遲疑的問道：“向縱，我唱歌給你聽吧，唱一首你就喝一口水好不好？”

向縱不說話，黑黑的眼珠子盯著天花板，汗濕的劉海貼在額頭上，跟白皙的過分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林斯涵心裡下意識的冒出一個詞，妖孽。真是個妖孽啊！

向縱不說話的樣子在林斯涵這裡就自動被解讀成默認了，她清了清嗓子，開唱：“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兒歌很短，但林斯涵還是唱的很賣力，一邊唱一邊觀察向縱的表情，發現他除了中途皺了下眉之外，其他時候就沒有任何表情。

林斯涵現在是完全把他當小孩看了，因此唱的毫無心理壓力，唱完之後笑嗬嗬的道：“我唱完了，你要喝口水哦！”

李嬸及時的將碗遞上去。

向縱慢慢的將目光轉回來，看著那個人坐在旁邊，正笑的眉眼彎彎的看著他，雙加紅撲撲的，忽然心裡莫名的跳了一下，沒再拒絕，垂了眼，喝了口水。

林斯涵將他肚子上冷掉的毛巾換掉，重新換上一塊，拍手道：“那我現在唱第二首了。”

林斯涵的歌唱的並不好，即使是簡單的兒歌，她也有本事跑調，但勝在嗓子清亮，在安靜的屋子裡，聽起來非常舒服，向縱迷迷糊糊間，覺得腹部的疼痛大為減輕，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畫麵：一大群鴨子，在湖麵上遊過。

“睡著了？”

林斯涵點頭，將毛巾拿下來，輕輕給向縱蓋好被子，輕聲對李嬸道：“難為他疼了這半天，讓他睡一會吧！”

向縱這一覺睡得非常漫長，直到日落西山，星星爬上天壁，才疲憊的醒過來。

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尋找那個嘰嘰喳喳的聲音，房間裡麵安安靜靜的，李嬸為了不打擾他睡覺，隻開了一盞燈。燈光很暗，但房間裡一目了然，除了他，沒有其他人。

向縱抿了抿唇，慢慢坐了起來，肚子已經不疼了，但身體非常疲憊，走幾步路就要喘口氣。從床到門口，短短的十幾步，向縱走出了一身汗。

樓下燈火通明，但是沒有人。向縱靠著牆壁，慢慢的籲了口氣。

樓梯間有腳步聲傳來，向縱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出現在樓梯口的是李嬸，她見到向縱站在外麵，有些驚訝的道：“向縱，你怎麼出來了，快點去床上躺著，你要好好休息，病才好得快！”

向縱緩緩的轉身進屋，目光瞥到那本五線譜，半響才淡然的轉開。

李嬸在旁邊絮絮叨叨：“向縱，你今天可真是嚇死李嬸了，還好多虧了小林在，不然你又不給去醫院，疼成那樣可真是造孽。小林這孩子實誠，心氣兒也靈，下午還特意去給你買了這個藥，這是止痛的，你肚子再疼就吃這個藥。這兩日不能再吃油膩的了，小林問了醫生，說你這是個什麼胃炎什麼的，頭兩日隻能喝些清淡的湯，你忍耐些，等好了以後李嬸給你做好吃的。”

李嬸說了半日，見向縱沒有反應，探頭去看時，向縱已經麵朝裡，睡著了。李嬸見他什麼都沒吃，走上去輕輕拍了拍：“向縱，起來吃點東西！”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李嬸不敢打擾他，自己嘟囔了兩句，帶上門出去了。向縱在門關上的那一刹那，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兩天，學生都非常開心，因為為期七天的國慶長假就要來了。

如果是大二或者大三的，很多人可能會選擇好好找個地方玩玩，但對於大一新鮮人來說，第一次離開家這麼久這麼遠，有太多話想要跟家裡麵的人說，因此，很多人會選擇回家。林斯涵則決定，假期哪都不去，堅決駐守學校。

先不說回家需要昂貴的車費，林斯涵還想利用這個假期好好找一份兼職做做。她已經了解到，國慶期間，很多店麵都會招收促銷員。

促銷的工作是會有一點累，但付出總會有回報，工資也相應的會比較高。經過林斯涵幾天的篩選，她瞄準了一家家用電器的促銷員，並早早就報了名。

“哥，你國慶假期要去哪裡？”

這天，鄭歡不知道去了哪裡，林斯涵是和林思歸一起吃的晚飯。

林思歸從自己碗裡夾了塊肉，放到林斯涵的碗裡，他做這些的時候，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就仿佛真的是一個大哥哥在照顧小妹妹。

“我們宿舍準備去廬山，我現在還帶著兩個學生，走不開，估計是哪都不會去的。”

林斯涵笑道：“真的嗎，我也哪裡都不去，對了，我前天報名了家用電器促銷員，他們打電話叫我去培訓呢！”

“促銷員是挺鍛煉人的，就是有點累。你們宿舍沒有集體活動嗎？”

“沒有，於麗是本地的，肯定是要回家的，張晴晴早就跟她男朋友約好了，兩個人不知道要去哪裡瀟灑。鄭歡倒是還沒決定，但她有個姑姑在市裡，估計到時候會過去吧！”

林思歸點點頭：“這樣看來，國慶就隻有你一個人在宿舍了。”

林斯涵道：“可不是，不過還好，我白天基本不會在，隻有晚上的時候會回來，那也沒關係，實在不行，哥，我們倆混唄！”

林思歸微微笑道：“你剛來N市，我也正想帶你去市裡逛逛，這樣吧，我們抽出一天時間，到時候你想去哪裡，哥帶你去，好不好？”

林斯涵露了個大大的笑臉：“當然好，求之不得！”

吃完飯後，林思歸學生會還有點事，兩人便分開了。林斯涵突然想到洗發水快要用完了，剛好現在沒什麼事，便信步往校門外走了出來。

每個大學的旁邊幾乎都會有一條街，這條街裡麵會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當然，小吃店小飯館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時候正是飯點，人非常多，林斯涵溢出來就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來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了，在學校的超市裡買了多好。正在猶豫時，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林斯涵揉了揉眼睛，那說著“今天不和你吃飯了”的鄭歡，此時正在一家小飯館裡坐著，她正對著林斯涵，此時正低頭玩手機。她的對麵，是一個男生，因為是背對著，林斯涵並不知道男生是誰。

她心裡有點奇怪，鄭歡和誰在吃飯呢，自己日日和她在一起，她認識的男生自己幾乎都認識，但這個男生，似乎並沒印象。難道是鄭歡偷偷發展了對象？

突然想起之前鄭歡讓她陪她去買生日禮物，當時說的是有個好朋友要過生日，而且聽鄭歡的口氣，還是個很好的朋友，難道就是這個？

林斯涵這樣想的時候，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往那邊走去，但不知道對麵的男生說了什麼，鄭歡突然一抬頭，臉上是一種非常平淡的表情，她說了一句話。林斯涵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不過估計不是多開心的話，因為鄭歡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林斯涵就不想再上前了，去小超市裡買了洗發水，徑自回了宿舍。

宿舍裡隻有張晴晴一個人，她坐在椅子上，仰著個腦袋，正在做麵膜，看到林斯涵進來，麵無表情的看過來。

林斯涵好奇的湊上去戳了戳：“這個東西真的有用嗎？”

張晴晴已經習慣了土包子林斯涵，聞言淡定的道：“沒有。”

“那你還做？”

“因為大家都在做！”張晴晴說話幅度很小，林斯涵反應了一下才聽懂她再說什麼，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走到衛生間，將洗發水放下，出來時問到：“鄭歡最近在乾什麼呢？”

張晴晴哼了哼道：“你不是天天跟她在一起嗎，居然問起我來了！”

“也不是天天在一起，周末就不在一起。”

張晴晴看著林斯涵，有點無語，半響，她在林斯涵莫名其妙的表情裡認真的道：“你一定要跟我摳字眼嗎？”

林斯涵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張晴晴今天不開心，她小心翼翼的道：“晴晴，你怎麼了？”

張晴晴扯下臉上覆蓋的那個白色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裡，說實話，林斯涵有點肉疼，這麼一片薄薄的東西，據說要幾十塊錢。

“沒什麼，我決定了，以後還是跟於麗這個臭婆娘劃清界限，我們倆的八字相克，好好做朋友什麼的，都是浮雲！”

林斯涵愕然，自從鄭歡的那段飯後，兩人的關係已經在慢慢變好，怎麼又變成了這樣。

“於麗又怎麼了？”

“她接了蕭疏的電話，但是居然不告訴我，害的蕭疏跟我生氣。這個人，就是跟我不對盤，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張晴晴一向有點雲淡風輕的感覺，今天說話竟然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林斯涵心下暗暗有點擔憂。

“也許是她忘記了？”

“怎麼可能會忘記，吃飯她怎麼不忘記！”

好吧，林斯涵無語問蒼天了，這盛怒中的人果然是沒法講理的。

“那個，於麗大概真不是故意的。”

張晴晴不耐煩的道：“你彆給她說話了，總之，她沒安什麼好心就對了！”

“誰沒安好心，什麼沒安好心，說來我聽聽！”門被人推開，鄭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斯涵回頭看鄭歡，發現她表情正常，沒不開心也沒什麼很開心的樣子，突然有點迷惑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晴晴不答她的問題，反問她道：“你去哪裡了，林妹妹可急壞了！”說著也不看兩人的表情，直接進了衛生間。

鄭歡轉向林斯涵，笑嘻嘻道：“真的，涵兒你可是想我了？”

林斯涵尷尬的搓手道：“哪裡，沒有的事，我隻是想問問，那個，那個，你吃飯了沒？”

“吃了啊，這都幾點了，你還沒吃？”

“我吃了我吃了，就問一下，”林斯涵遲疑了一下道：“那個，禮物還滿意嗎？”

鄭歡愣了一下道：“什麼東西？”

“就是那個，我哥陪你挑的禮物，那天你不是讓我陪你去挑東西嗎，我有事情，沒去成，然後你約了我哥。”

鄭歡笑了起來：“原來是那個啊，還沒送出去，不知道，不過他肯定會喜歡的。”

林斯涵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想問的話也問不出口了。她歎了口氣，哎，算了，操哪門子的心，順其自然吧！

“對了，涵兒，十一學生會組織了一個活動，可能會去哪個地方玩兩天，不能陪你了，涵兒真是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