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講故事

走進攬月院，一陣香風撲鼻，攬月院裡種滿了鮮花，隻要一有花枯萎，下人們便馬上更換，秦管家對這個院落照看的也很好，所以平日裡經過攬月院門口風都是香的。微風裡夾雜著涼意和香氣卷著夜色，讓人身上的毛孔不由自主的全部舒張開來，心情愉悅。

皇甫皓風撩起衣袍坐在石凳上，看著許嫣。許嫣抱著棋子杵在那裡，左看看右看看，咦？今天王爺怎麼沒有來？瑾王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坐坐的，她本來還想看看瑾王呢！嗯...據說睡覺之前看看美麗的事物對有利於睡眠，而且每次見到瑾王，瑾王對她也都是完全忽視，所以她現在一點都不害怕見到他。

對上皇甫皓風的眼神，她嘿嘿一笑道：“小王爺，要不然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反正時間還早。”講故事比下棋好太多了，不用動腦子！而且也不用忍受小魔星的眼白加鄙視。

皇甫皓風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自覺的開始說故事。“嗯，這個故事是一個傳說，名字叫做嫦娥奔月。”她已經打聽到了，大家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平時為了取悅小魔星她可是搜腸刮肚的，把以前看過的笑話讀過的有趣耐人尋味的東西她都在腦子裡過一遍，積攢著消除自己的‘罪孽’。

皇甫皓風雖然看向彆處，但卻在安靜的聽她講。

嗯，最近皇甫皓風的性子轉了好多，有時候太安靜了點，許嫣想，不過他倒是挺喜歡聽她將一些東西，譬如故事啊稀奇古怪的事情呀什麼的。

“......後羿有一個名叫逢蒙的徒弟，他平日裡覬覦嫦娥美色，又想得到仙丹長生不老......逢蒙翻箱倒櫃尋找仙丹，嫦娥在一旁阻止......後來逢蒙逼嫦娥交出仙丹，嫦娥身為一個弱女子，無奈之下，隻得拿出仙丹，但卻不給他............嫦娥情急之下吞了仙丹，身子一輕，便輕飄飄的飄了起來，穿過窗戶，向天下飛去......”

許嫣坐在皇甫皓風的對麵，最近她膽子也肥了，有時候趁小王爺不注意她便坐下來，反正小孩子也不會想那麼多，雖然有時候被皇甫皓風責罵了一頓！她一手托著腮，仰頭望著明亮的圓月，既然自己都能魂穿了，不曉得月亮之上廣寒宮之中，是否真的有那麼一個美麗的女子，獨守著一望無際的天際雖長生不滅卻孤寂永生，唉！

“到後來，嫦娥就與後羿永遠的分開啦！嫦娥住在月亮上的廣寒宮裡，一日又一日孤獨寂寞遙望人間。”許嫣笑嘻嘻的結束了自己所講的故事，端起麵前的茶潤潤嗓子。

皇甫皓風看著天上的月亮，臉上帶著些許哀傷，嘴唇輕輕抿著，也不說話。

許嫣以為他又不高興了，便笑著道：“小王爺！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好啊，我剛才不是說這隻是一個傳說嗎？這個故事也有可能不是真的，有一句話叫做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後羿到最後應該成了神和嫦娥在一起了！”她起身為他倒了一杯茶。

“我父王那麼愛我母妃，我母妃卻和嫦娥仙子一樣離開了。”半晌，皇甫皓風開口道，聲音憂傷的不行！

許嫣一愣。原來他想到這去了，小小的孩子，哪來那麼多愁緒啊，不過，既然瑾王妃是難產死的，那皇甫皓風一眼都沒有見到王妃，那麼他又哀傷個什麼？！而且他小小年紀，心緒怎麼這麼脆弱？

許嫣想，今天看他這狀態，應該不會再和她下棋了！心中竊喜一下，又裝模作樣的用溫婉的語氣安慰道：“小王爺，要知道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或許王爺在前世幫了你母妃，你母妃這世報恩來了呢，還為王爺生了一個小世子，也就是你，今生他們有緣結為夫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吧，什麼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你不要難過，我聽說每個人死了之後，都會變成一個星星，每天掛在天上守候著自己的親人，所以你每次傷心的時候，你母妃都會看到的，你傷心難過，你母妃看到了一定會更加的難過，你想讓你母妃變成星星之後也不開心嗎？”

皇甫皓風望著她，輕輕搖頭。“母妃真的會變成星星看著我嗎？”他疑惑的問，此刻的他卸下了防禦和豎刺，不再是那個平日裡隨時都能紮人的小刺蝟了，麵帶脆弱，眸光閃動似星辰。

許嫣連忙點頭，“會啊，我也相信這件事情，你看天上星星那麼多，一定會有你的母妃，你想念母妃的時候，抬頭看一下天空就好了，我相信王妃一定在天上守候著你的。”許嫣有些動情的道，唉，其實皇甫皓風也挺可憐的，王爺又不給他找個後媽安撫他照顧他！雖然後媽不一定會是好心的。

聽到她的話，皇甫皓風竟然點了點頭，這讓許嫣覺得自己成就感爆滿，難得他這麼乖巧啊！

許嫣和皇甫皓風坐在下麵，屋頂上，月光淡淡灑下，淺風拂著花香吹亂了他的銀色衣角，揚起了他墨色的發絲，皇甫墨嘴角輕抿，雙眸像二月的春風般，沁著絲絲暖意，又似一池落入花瓣的清水，花瓣的周圍漸漸的散開波紋，漾在心湖深處。

望著那遙遠的月，他想，君兒你真的如那丫頭所說變成了一顆星星住在天上嗎？你是否在上麵每時每刻注視著我和風兒？你是否如我思念你一般在思念我？這攬月院本就是為你建的，我們那時常常在這裡相伴相遊，可惜，現在隻有我一人。

前陣子他還懷疑下麵那個叫阿嫣的丫鬟，現在他可以放下心來了，為了風兒的安全，他派人調查她，而她確實在聽風茶樓做過工，隻是不知道被誰追逐以至於進了王府做丫鬟，是什麼人在尋找她？聽風茶樓那邊的畫像和王府拿去的她的畫像，容貌雖一樣，但身材卻差彆很大，從婢女阿紫那裡得知，她常常穿四五層衣服在身上，因為她體寒，原來真實的她身姿若柳，整體看上去姿容姣好，雖然那隻是一張畫。

她的確有不同之處，如果上次為風兒擋劍是她演戲，那麼在她剛才那些話之後，他對她的印象已經改變了太多了，她不是一個平常的丫鬟，她，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有著自己的思想和態度的女子，他承認，他對她很好奇，而且，阿德每日都會向他稟告她做了什麼事情，雖然她在風兒麵前無害，但是他還是要調查出她的底細！

“阿嫣，你還有什麼故事給我講？”皇甫皓風癟癟嘴巴問道。

“啊？”還要講？許嫣驚訝的道，這小子最近聽故事聽上癮了吧，“小王爺，起風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再給你講故事。”出來坐坐享受一下就好了，回去吧、回去吧！而且她也有了困意。

這時候，兩人的麵前銀影迅速一閃夾帶著風聲飄然而落，皇甫墨麵容自若的執扇走了進來。

許嫣的嘴張的比核桃都大。

為什麼不給她低調做人的機會？！為什麼她每次和皇甫皓風在一起的時候，瑾王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為什麼要這麼巧合？這是要弄死她呀！

瑾王爺啊！你大半夜的沒事不去睡覺爬什麼房頂啊？！許嫣心中萬馬奔騰....那麼剛才她勸皇甫皓風的那些話，肯定也被他一字不落的聽到了，人家肯定在想，為什麼他王府的小丫鬟和小主子同桌而坐，為什麼手裡還端著茶杯在悠然喝茶？！儼然一個女主人模樣！沒錯，她現在就是在張著嘴瞪著眼睛端著杯子震驚的望著走進來在皇甫皓風旁邊坐下的瑾王。

她放下杯子‘嗖’的一下站起身來，垂首站在皇甫皓風一側，低聲道：“王爺。”聲音細弱蚊聲，極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如果現在有個地洞就好了，她會毫不猶豫的鑽下去，隻要看不到眼前泰然自若的瑾王！

“父王，你怎麼在這？風兒還以為父王休息了。”皇甫皓風道，他也在想剛才的他和阿嫣的對話全部被父王聽去了吧？他平時在父王麵前都是一副懂事堅強的樣子，沒想到這次會被父王撞到，他小小的心裡也翻湧著，不敢和瑾王對視。

“父王和風兒一樣，想念你的母妃，便來坐坐。”瑾王直言道。搖扇的動作利落瀟灑，神色間並沒有看到該有的哀切神情，和平日裡的一般無恙。

皇甫皓風垂眸不語，眼眶裡有淚珠在晃動。

看到瑾王並沒有追究自己逾距的行為，許嫣輕鬆一口氣，難道是因為瑾王思妻心切所以神情恍惚？可是他哪一點有神情恍惚的樣子嘛，嘴角淡笑，眉目清逸生華，說自己神情恍惚還差不多，既然他不追究，那再好不過，不過以後可得小心了！

“既然小王爺現在不想休息，那奴婢回去給小王爺拿件披風過來。”許嫣恭敬的道，然後像兔子一般快速的開溜了。

皇甫皓風看著離去的許嫣，神色更加拘謹，父王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反正他小小的心裡一直在糾結，他的視線落在麵前的茶盞上，有些焦灼。

皇甫墨微微一笑，將扇子放在桌子上，把皇甫皓風摟在懷裡，輕輕撫慰。

他知道在自己麵前，風兒大多會收斂自己的脾氣，讓他安心。小小的人，已經學會顧及他的感受。

許嫣拿披風回來就看到這一幕。瑾王抱小王爺在懷中，嘴角帶笑，麵容沉穩安詳，望向一處，給人以堅定溫暖的力量，寬大的銀袍隨風而舞，像是流瀉的水銀般，淺淺生輝，披肩發絲輕揚。

瑾王五年前帶兵打仗，平定了西北的戰亂，降服了那些流寇和異族之人，三年前又被皇上派往南方治理水患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回到京城，協助大皇子辦理了許多實事，對於皇上的加封，他也推辭不受，做事沉穩低調，頗得人心，也難怪大皇子視他為最大的威脅，那麼迫不及待想要用儘辦法除去他；這些都是從在廚房工作的那些人口中得知的，他們隻要一談論起王爺，就無比的敬仰，稱讚之聲一片，原先許嫣以為王爺一定是那種雷厲風行冷寒高傲之人，可沒想到與她想的大相徑庭。

眼前的畫麵真美！讓人不忍破壞，許嫣想，想象著如果袁哲有一個兒子，那個坑爹的一定不會像眼前這個樣子對自己的兒子吧？他那麼善武，一定會逼著自己的兒子天天習武，最後累的吐血而亡；要麼就是帶著他兒子四處轉悠玩耍，最後他兒子泯然眾人成了一個紈絝子弟！額...她似乎覺得袁哲在教育下一代這方麵真的沒那麼有天賦！袁哲、袁哲！怎麼又想起他來了？！她搖搖頭，自己一定是受她蠱害太多了，所以會不時的想起他！

她看看手中的披風，猶豫著想她是否要上前呢？這對父子相擁的畫麵太美不忍破壞啊！

“你站在那裡磨蹭什麼呢？！還不趕快過來為小王爺披上！”皇甫墨扭過頭冷聲望著她道，這個丫鬟有時候還真的挺笨，他知道她早已經回來了，可是卻站在院子裡不過來。

許嫣立刻一個激靈跑上去。

皇甫皓風坐直身子，許嫣為他披上披風，又彎腰把下擺收了一下。

皇甫墨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許嫣覺得全身上下都很不自在，被人一直望著已經很彆扭了，沒想到還被這麼一個大人物盯著。

等他們倆父子溫情完，瑾王爺送皇甫皓風從攬月院回到他們的住處。

許嫣和皇甫皓風走進房間了，瑾王還站在院子裡看著他們沒有離去，看就讓他看吧，許嫣也沒拿他當回事。

為已經有了困意的小王爺梳頭寬衣，伺候他上&床，然後又把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端著一盆水打開門準備把水倒掉。

打開房門卻看到瑾王還在院子裡負手站著，看到端著盆走出來的許嫣，他大手一揮讓她過去。

許嫣撇撇嘴，走上前去，心想瑾王找她能有什麼事......

“你穿了幾層衣服？”皇甫墨冷然問，真實的她是否像聽風茶樓那得來的畫像上那麼清瘦？

啊？聽到瑾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許嫣抬頭正對上瑾王的視線，她一個趔趄，什麼？什麼？！王爺怎麼知道的這事？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又看看瑾王。

“本王問你話怎麼不回答？”瑾王的聲音再次飄來，語氣中帶著些許不耐。

“額...回王爺，我穿了...我數數...”

瑾王額頭上劃過黑線，這丫頭到底是裝傻還是大智若愚？

許嫣低頭開始一層一層的數自己的袖口，王爺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一定還是會派人暗中查探她的吧！那他肯定知道她體寒這件事了，想想自己也總是做一些奇怪的舉止說一些奇怪的話，應該會引起王爺的注意的，如果不是當了皇甫皓風的侍讀，她現在一定還在王府廚房默默無聞，真悲催！雖然她堂堂正正的也沒做什麼壞事！

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穿了幾層衣服！她就是想平複下自己聽到瑾王那句話的吃驚！！為什麼不問她彆的事情！偏偏問她穿了幾層衣服...這很能引起她遐想的好不好......

“數完了，我今天穿了五件裙子...”許嫣恭敬的、弱弱的答道。

......

瑾王勉強恢複鎮定的神態，沉聲道：“我明日叫太醫給你把一下脈。”

許嫣點頭，複又驚訝抬頭，什麼？！找太醫來給她看病？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怎麼敢用太醫為她看病！袁哲也曾經說過，帶她來京城讓宮裡的太醫為她看身上的體寒之症，雖然她逃了。是因為她是小王爺身邊的侍讀，所以瑾王才會這樣的說的吧？她身上這個破事什麼時候有資格勞煩王爺和太醫了，太不敢當了...許嫣心中想啊想。

“不用了！不用了！奴婢不礙事的，幾年前就這樣，我都已經習慣了！”許嫣推辭謝恩。

瑾王看都不看她一眼，臉龐迎著月亮光輝，俊美的不像話！“好在風兒對你不甚排斥，作為風兒的貼身丫鬟，照顧好風兒是你最大的任務，本王讓太醫為你醫病，是要你更好的照顧風兒，你明白嗎？”

許嫣連忙點頭如搗蒜，“明白！明白！”

“務必照顧好小王爺，若是風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當然，如果你能把風兒照顧好，本王也會重重獎賞你的！”瑾王的聲音冷峻中帶著溫雅，讓許嫣禁不住陶醉。

“嗯嗯，我會好好照顧小王爺的，請王爺放心！”

皇甫墨揮袖離去，衣衫飄揚。

“真是個癡情的男子啊！”許嫣懷著深深的讚歎之情，如果以後她嫁個人然後她又早早的死掉了，不知道夫君會不會也為她守身如玉，呸呸！她怎麼詛咒起自己來了！

一夜無夢。

吃過早飯，皇甫皓風沒有去書房，他胸前斜cha著一根玉簫，帶著許嫣往王府西邊楓林走去，他不去書房，許嫣也樂的自在，要不然她還要坐在裡麵陪著他看那些枯燥的東西，一本一本的厚厚的書典，光是想想就能讓少吃一碗飯。

楓林裡的樹葉還都是嫩綠色的，青青翠翠，密密疏疏，陽光溫和的灑在林間，為林子渡了一層溫和金色，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