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丟失的電動自動車

怎麼樣，找到了翠綠色的電動自行車否？

還沒有，我每天還要去找，我絕不放棄。

春無三日晴，雨水淅淅瀝瀝，林天的心情也格外蒼涼，心裡總是一片潮濕的回憶，回憶那位翠翠的少女。田野裡，蔬菜都長柳開花，林天覺得自己都快成憂鬱的詩人了。

誌剛三下五除二，把“馬哲”試卷做完了，腳步聲宏亮的走出特設的補考考場，自我感覺良好。

林天則受老向同誌大哥所托，幫他應付了一個上午的青青倩倩，以免她察覺到親愛的學生會誌剛副主席居然墮落到老馬吃回頭嫩草——“補考”的地步。林天不辱使命，像藺相如那樣向向誌剛複命，完璧歸趙。

原來，青青倩倩和林天待了不到一個鐘頭，就悶的回寢室去洗衣服了。林天的特長就是——無趣。誰要是被女孩子糾纏的脫不開身，請林天去講一講國際形勢，準保解脫一切糾纏，女孩子一說“好悶哦”，就非離開不可。不過林天的特長很少有用武之地，因為大學校園裡被女孩子糾纏的美差事實在太少，沒有女孩子糾纏的痛苦卻比比皆是，遍地開花，隻有巴不得受到女孩子糾纏的，哪裡去找不需要女孩子糾纏的事。

作為對林大才子兼林大功臣的獎勵，向誌剛就陪他去開始尋找那輛翠綠色的電動自行車，幫他圓一圓今年春天的第一場美夢。

學校分為東區和西區，東區是文科學院，西區是理科學院。全校總麵積2000多畝，總建築麵積30000000多平方米，具有江南風格的教學樓十大棟，教室800多間，學生公寓30多座，每座至少六層高，以上數據表明，尋找那位美麗的女孩子任重而道遠，得先好好的讀一讀《論持久戰》，否則肯定會非常絕望——世界之大，竟然找不到我心愛的那個女孩！

就這樣衣帶漸寬，為伊消得人憔悴。

林天一想到那位翠綠的女孩子，就思念的不得不作詩：“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誌剛不懂什麼意思，好在他從來都是不求甚解的瀟灑派，有問不答，有答不問，不懂的東西也懶得去問，而懂的東西也就不必去問。

林天和誌剛啟程了，去尋找女孩子。

誌剛主席曰：“請問，我親愛的林天同學，以前你都在什麼地方尋找？”

小林說：“我一有空就在西區找，現在已經找遍了西區，沒有。”

誌剛沒事唱一首《紅梅禮讚》，後曰：“說你是書呆子你還不承認，還說你不是。竟然不知道理科無美女，文科無醜女的道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大的，這麼無知。那麼美麗迷人的女孩子肯定是文科的，當然隸屬東區。肯定是文科。肯定的不太肯定是藝術係的，十之八九錯不了，你應該到東區去找。”

林天說：“俗人庸見。我之所以先在西區尋找，這是一種戰略。通俗地說，舉一個例子，悲觀的人麵對一串葡萄，總是先吃好的，因為他要悲觀的自言自語‘我剩下的都是壞的’；而樂觀的人則會先吃掉壞的，所以總是樂觀的告訴世人‘我剩下來的都是好的’。我就屬於樂觀達天者，總是把希望留在後頭。”

向誌剛像吃了一大串酸葡萄。

林天慷慨大方，再送一串：說：“而且，假如我在理科學院找到了美麗的她，那將是一種意外驚喜。而且的而且，即使沒有找到，我還有更大的希望。而且的而且的而且，我可不想走上了你和青青倩倩的悲劇之路，每次和女友見麵都要坐公交車，從西區到東區。我還是希望在西區找到我的夢中女孩。”

向誌剛刮目相看小林，說：“看來是我目光直線傳播，有眼不識泰山之後的你。這回我對你‘九娘’了，九娘九娘。”

林天拒收九娘，“九娘”是“久仰”的變種，他把九娘發配到新疆伊犁農墾場，嫁接到哈密瓜上，說：“久仰亞克西。屁。真的，每當我看到你和青青倩倩牛郎織女似的悲歡離合，我就發誓，除非不戀愛，戀愛就和自己理科的戀愛。”

向誌剛翹起了大拇指，比宋高祖還高，曰：“高，高，實在是太高了，蛋糕。”

天下第一剽客（剽竊各種文化自命風流的墨客）林天東拚西湊出來打油詩一首：“蛋糕幾時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一支紅杏出牆來。”

向誌剛曰：“讀文科真是男人的最大不幸。”

誌剛慶幸自己沒有讀文科，要不然不知道還要遭遇多少娘娘腔，壞了品位。

一千個伽利略式不可辯駁的理由，說穿了就是一個男青年的生理特點所驅使——男青年總是希望美好的事物離自己越近越好，近水樓台先得月。總是急功近利的希望著，那貌美如花的女孩子要是和林天同班同桌豈不是更好？那美麗的女孩出現在西區理科院的林蔭小道上，林天當然希望她就是理科院的，越近越好。

向主席、小林多喜二，二人坐車到了東區。的確，每次向主席坐校內公交車到東區去和青青倩倩共敘佳話，坐公交車就花了十分鐘。

一下車，向誌剛有煥然一新脫胎盤換骨水的感覺，隻見文科院的女孩子特彆多，相比我理科院，除了男生就是機器，連花壇裡的鮮花都不肯長的像女孩子，無不陽剛如同向誌剛。花苞特大，葉子特多，顏色特單調。有一次一位新西蘭來的留學生到此一遊，不禁感慨萬千，比馬可波羅還要感慨了一句：“這麼醜的花骨朵也隻有你們學校的理科學院才有。”

向誌剛是陪林天來找花姑娘的，可是一到了文科學院，美女雲集的聖地，此時已經像是林天在陪他找花姑娘了。

向誌剛精神矍鑠，笑容可掬，已經鎖定了目標，那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攔住一個紮馬尾辮的女孩子，曰：“同學，你好。我自我介紹一下，西院大二學生會副主席向誌剛。我們是來做民意測驗的。這麼跟你說吧，你們知道有一輛綠色的電動自行車嗎？請告訴我。”

女孩子熱情，說：“我認出你了，你就是那個專門欺負女同學的向誌剛，經常到彆人班上玩，咯咯，鼎鼎大名哦，好有趣。”

林天不禁搖頭，比佛祖釋迦牟尼立地成佛拋下受苦受難的人類獨自升天的那一天還擔心人類的未來。既然明知道向誌剛主席是專門欺負女孩子的，這位女孩子還說好有趣，女孩子真是讓人不懂什麼才是真理，真是很危險，很容易吃虧。

女孩子說：“我們學校有不少電動自行車，但似乎沒有綠色的電動自行車。”

向誌剛曰：“答對了。有困難找我，熱線服務電話——13755855182。全天開放。”

這個女孩子喜歡看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她的學業隸屬於曆史係，她知道秦始皇的妃子埋骨何方，卻並不知道有什麼翠綠色的電動自行車。

向主席在校園裡小有名氣，他擔任學生會副主席兼勞動部部長，專門賣苦力，學校真是慧眼識金，一看就看出來了他力能扛鼎，具有老黃牛精神，是塊做苦工的料。

林天拉開向誌剛，免得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教導說：“毛主席教導我們，做事切忌方法簡單，態度浮躁。耐心點，我們地毯式排查，必須找到那輛翠綠色的電動自行車。”

向誌剛曰：“有這決心，考試成績又可以提高幾分了。”

二人初步製定了一整套比之馬其諾防線還完整的尋物啟示方案。他們像日本鬼子進村掃蕩前先排雷那樣，一寸一寸的推進。反正林天提供飲料?——大寨核桃露二罐，向誌剛乃無怨言。他隻想著今天下午去向青青倩倩講《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故事是老掉了牙的故事，但經過向誌剛同誌加以環繞立體聲效果，佐以胡編亂造，保準比最新版本的《愛你一萬萬年》還暢通無阻的博取女友的第一千零一次芳心暗許。

向誌剛還在想自己的美事兒，猛然發現林天不正常，隻見林天的臉上飛翔著好幾塊紅雲，林天害羞了。隻有一種事情可以讓林天這樣牛皮的大才子害羞——初戀。

緊接著向誌剛就看到了一輛翠綠色的電動自行車，像綠色的夢一般從眼前滑過，一個白色連衣裙的清純少女優雅的微笑著。

當年向誌剛和青青倩倩第一次約會，也害羞的像遲遲不肯下雪的江南小鎮，隻是這回他是為了給好友約會，便膽大包天，毫不遜色於愛因斯坦闡述《狹義相對論》時的膽大心細，他一推小林多喜二，讓他不要像日本女孩那樣羞澀，問：“是她？”

小林此時連點頭都不敢，膽怯了，無比膽怯。細看，羞澀感真比屠宰場的殺豬刀還要可怕，讓人舉步不前，讓人呼吸困難。

向誌剛曰：“快跑上去啊，還愣著乾什麼？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可是小林雖然信誓旦旦，誓死找到她，如今不期而遇，卻隻敢裂開大地鑽進去。

向誌剛為了好朋友的終身大事，他挺身而出，追了上去，小林一把沒有拉住，向副主席已經到了女孩子的身邊，笑著喊：“同學，你好。”

那少女停下了，好奇的打量著向主席。

向主席曰：“先自我介紹一下，大二年級學生會副主席，向誌剛。你好。”

當了學生會副主席，就神氣活現的恨不能給自己貼上醒目的標簽，和雙彙王中王火腿腸放在一起，讓全國人民都知道，都看到。

少女疑惑的看著向主席，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在陽光下，光怪陸離，向主席也怦然心動，心裡話：要是沒有青青倩倩，我就愛上了她。

向主席有許多大姐和小妹，雖然跟古龍老先生的名著主角“楚留香”，“陸小鳳”一樣處處留香，愛美人不愛江山，但他愛女孩子亦有規章製度自律著——我可以儘情地欣賞每一個女孩子，如達爾文欣賞地球上的每一種生物，但我隻愛青青倩倩一個女孩子，終生不渝，如果違反了，就讓我永遠的心痛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向主席曰：“同學，你好。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何況我們又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這就是有緣。”

那邊小林多喜二拿著二罐飲料手足無措，現實和想象總是存在著距離，本來昨天他做白日夢，勾勒出來一幅普希金向心上人真情表白的曆史畫卷，隻要見到了那位騎翠綠色電動自行車的女孩，便學賈寶玉遇到了林黛玉那樣，大膽的說：“天上掉下來一個林妹妹，妹妹，我總覺得我和你幾百年前就似曾相識，你說怪不怪。”即便不能如此，退一步講，至少也像唐伯虎點秋香那樣。總之是絕不要退縮的，高唱馬賽曲——前進，前進！

可是，真正見到那女孩子，立刻膽子縮小，終於找不到了，此時此刻要是用醫療設備探照一下小林，醫生就要驚呼一聲了：史無前例，發現一個膽囊裡沒有膽子的人。

向主席揮揮手，讓林天快點過來，他做了一個隻有林天才看得懂是“基本搞定”的手勢，隻等著林天去譜寫下文。

林天鼓足勇氣，終於走上來。人總得邁出這一步。

向主席拍賣小林，一口價：“這是我班的大才子，林天，林子裡有人放鴿子的林，天空有一隻鴿子在飛翔的天，林天。他暗戀你。”

少女饒有興趣的看著向主席，又看一看林天。

林天有向主席撐腰、壯膽，總算膽子爭氣，汲取了一點點黃山迎客鬆堅忍不拔的風格，從鋼鐵般堅固的羞澀中發了一點芽，壯著膽子的膽氣，說：“你好，彆聽他胡說。我叫林天，你呢？我願意最虔誠地知道你美麗的名字。”

少女笑著說：“我叫‘不知道’。再見。”

少女開著電動自行車，飄然而去。

電動自行車算是機械交通工具中的輕功無敵，行駛的時候悄無聲息，又快，“嗖”的一下就到了幾十米以外。

向誌剛有百米衝刺的強項，能追上去，女孩子就是坐了火箭，誌剛也能追上去，因為他還知道美國某位總統的話——原子彈的確可怕，但原子彈在發射架上弱不禁風。故而再可怕的女孩子，隻要她還沒有叫警察來，就還在發射架上，就很容易俘虜她火辣辣的芳心，對此，誌剛有太陽中心學說的信念。

但被林天給拉住了，誌剛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如同抗生素，一份投入就要一份回報，殺了病菌也得傷害身體，要他幫忙就得先受他傷害，受了他的傷害才得得到他的幫忙，林天需要誌剛的義氣之前，都要三思而後行，權衡利弊再三，實在是病毒太猖獗了，才萬不得已使用抗生素。目前，林天的愛情雖然生病，但身體還在可承受病毒的範疇內，還用不上誌剛來發威。

林天說：“還是留點懸念吧。現在我已經曉得她就在文科院，就在這片區域，她的姓名我遲早會知道的，她的初戀也終將給我。”

林天勝券在握，有哥白尼堅信太陽學說的信念。與誌剛的太陽中心學說背道而馳。林天的是紅太陽中心學說，誌剛的乃是白太陽。

向誌剛曰：“我有第一次認識你的錯覺，怪哉。你讓我認不出來了，看來愛情真的讓人改變。”

回西區的公交車上，林天已經是掉了魂的情聖模樣，想入非非，雙眼迷離，向主席發了好幾好主席令，也沒能把林天的魂魄給招收回來。

向誌剛不免輕歎，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綽約的大學女孩子，就是《聖經》中最神秘的那一章裡最動人心魄的那一段話所描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