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認輸？

“怎麼，這麼快就認輸了嗎。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蘇顏兮此刻正愁眉苦臉，聽到這個讓她渾身戰鬥力都激發的聲音，忽然就來了無限動力。她臉上儘量堆出一個滿滿的笑容：“冷同學，誰說我認輸了，我才不會輸。”

“哦，是嗎？那就用事實來說話，比比看好了。”冷木熙得意她上了自己的當，每次用激將法似乎都是他贏。

“比什麼。”

“你決定。”

“成交。”蘇顏兮倒也豪爽。隻是身邊的宋安安可不這麼認為。

“顏兮，你會不會太衝動了啊。”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贏他的。”

說乾就乾。蘇顏兮拍拍她的手示意宋安安安心，然後大略地環顧了四周。基本做到心裡有數以後，一個人頂著所有人的目光，徒步就往山腳的方向走去。與陸離辰對視的時候，她伸出一隻手來做了一個“YES”的手勢。他笑笑，但是並沒有阻止，也許是因為他太了解自己的倔脾氣了吧。

這時候宋安安忽然走近，拉住她的胳膊：“顏兮你要乾什麼？老師一會兒就來了，你可彆……”

“放心吧，你就等著看好了，本小姐一定讓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討厭鬼輸得很難看。”回頭對著冷木熙拋下一句狠話。

然後，她就一點一點地往上爬。這裡不行，換一邊開始爬。摸索了半天，終於讓她發現一條通往山上的捷徑。這條小道中有很多參差不齊的岩石縫，偶爾還會有幾棵小樹苗從縫隙中長出來。相對其他地方來說，還是比較容易到達目的地的。於是蘇顏兮不再猶豫，兩隻手開始一上一下地移動。

“哇，蘇顏兮真棒，不愧是第一名啊。”

“好勇敢哦。”

“我好佩服她……”

“彆說這些了，一個女生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們絕對不能落後。”

……

男生當中不知是誰帶的頭，大部分人都開始慢慢試著往上攀爬。先是小心翼翼，然後就慢慢地變得不再緊張，心裡都帶有一絲新鮮的刺激感。

哇，想不到這麼一個賭氣的舉動，居然能鼓舞士氣啊。本來剛才蘇顏兮還在後悔不該這麼衝動，一個人來爬山，然後其他人在下麵看好戲。現在看來，好像還是挺值得的。她無意間往下看了看，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處於人群前麵的陸離辰身上。她此時已經到了半山腰以下，快要接近了。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剛才他沒有阻止自己，原來是他已經做好跟自己風雨同行的打算。蘇顏兮又像吃了一顆酥心糖似的感覺輕飄飄的。站在原地發了半天愣，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討厭鬼怎麼一下子就追上來了。冷木熙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下麵露出一個王者般的笑容，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

不行，不能輸給他，一定不可以。加油，繼續爬。

加油！

蘇顏兮兩隻手像猴子一樣不停地往上運動，卻感覺越往上越吃力。

不行，實在爬不動了。蘇顏兮看著爬了半天她還在剛才那個高度的時候決心下來休息。

“不要爬得太高，小心摔得越重哦。還有，我可不等你了。慢慢來啊。”

冷木熙望著地勢比自己高那麼一點點的蘇顏兮，笑得心花怒放。隻要再走動兩步，他完全有把握超越她。

蘇顏兮這時不再去看其他人，陸離辰的進度如何她也管不了了。兩隻眼睛恨恨地盯著冷木熙，勢要與他一較高低。“哼，你輸定了。”然後就開始像發奮的兔子一樣以火箭的速度直線上升。

哈哈，她贏定了。以後，看他還敢不敢在自己麵前囂張。哈哈。蘇顏兮邊想象著冷木熙在她麵前抬不起頭的模樣，一邊張著嘴巴笑個不停。忽然，她聽到宋安安那振奮人心的嚎叫：“蘇顏兮你傻了啊，笑什麼，快點爬啊。”

啊？嗯？哦對啊，快爬快爬。

哎，不對啊，他怎麼離自己越來越近了？不行，不能讓他超過自己。

快點快點，再快一點啊。

轟隆。

五雷劈頂般的聲音。

完了完了這下肯定完了。

望著自己不爭氣的兩條腿，蘇顏兮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怎麼在這個時候抽筋，出師不利啊。

“怎麼不爬了，跑不動了吧，笨烏龜。哈哈，我先走一步了哦。”冷木熙看著她待在原地一動不動，於是故意放慢了腳下的速度，料想他贏定了。悠哉悠哉地看著她。

“哼，走著瞧，我一定會贏的。”不行，一定不能認輸。咬咬牙，蘇顏兮忍著痛繼續往上爬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稀奇古怪，像是竭力忍著什麼。卻又想通過笑來掩飾。然後笑容就變得無比滑稽。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蘇顏兮同學，你在乾嘛？”冷木熙正準備看看她的進度，忽然就看到了這一幕，笑得差點從上麵掉了下來，還好他眼疾手快，又再次抓住了石縫。

“不要你管，哼。”蘇顏兮賭氣地說，然後更加用力地往上爬，隻是腿腳姿勢看起來古怪的很，一瘸一拐地。啊真難受，嗚嗚，早知道就不逞能上來爬了。現在好了，腿都抽筋了。為什麼她的運氣總是那麼差。

“不對，顏兮，你快下來。”陸離辰在下麵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看出她的不對勁，急忙大聲地說著。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

……七嘴八舌的人群議論開了。冷木熙聽到下麵的動靜，又看了看蘇顏兮，這才也發現了不對勁。

“喂，你彆爬了。”他的臉色冷峻，命令式的口吻。

“乾什麼。怕我會贏你嗎？你說不爬，我偏要爬給你看。”蘇顏兮氣鼓鼓地瞪著他，兩隻腳繼續前進著。隻是越到上麵越艱難，她已經騎虎難下。現在要下去是不太可能了，何況山頂就在眼前，隻要再堅持一下下就好。她一定可以的。

“我叫你彆爬了你沒聽見嗎。”

“不要你管。”

“你停下。”

“偏不。”

兩人繼續固執著自己的想法，冷木熙卻忽然神色異常地停下來看著她一點一點地靠近自己的距離，不再前行。

而蘇顏兮卻滿心歡喜地一直往上，她相信隻要堅持就一定能成為贏家。她，是絕對不會認輸的。絕不。

“輸贏真的那麼重要嗎，你就這麼想要贏？”冷木熙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眸子裡似乎是有些許激動的光芒。

“是，很重要。對我來說，絕對不會輸給你。”蘇顏兮毫不猶豫地回答，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搶時間，一分一秒都絕對不能放過。她哪兒還有時間跟他閒聊。不對，奇怪啊。

他怎麼不動了……難道是沒力氣了？

哈哈，爬不動了吧。蘇顏兮心裡暗暗得意，忽然很想衝著落在後麵的人大喊一聲加油。隻要超過他，在她的帶領下，一定可以更快地到達目的地。哈哈。她可以想象自己第一個登上山頂，耀武揚威的樣子是多麼光榮。可是驀地，一條腿猛地抽了一下，腳下一滑，傾斜著的身軀搖搖欲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蘇顏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看著小得縮成了一個點的山腳，她恐懼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甚至忘記了喊叫。她一向是不恐高的，可是當她意識到自己的手離開岩石這個攀附點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那麼前所未有的驚慌。恐懼漸漸襲上心頭，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掉下去，然後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她身體裡流出……她不敢再去想，她忽然好想哭。時間的短暫讓她來不及去思考其他，出於生命的本能，對生存的渴望，她很想很想大聲地哭。但是她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啊，危險。”

“蘇顏兮……”

“顏兮……”

“啊，冷木熙……”

“他在乾什麼……”

“蘇同學……”

“天啊……”

所有人的喊叫聲在此時卻飄不進她的耳朵。人們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致，都不忍心去看這慘痛的一幕。蘇顏兮卻什麼也來不及思考，隻是眼球好像看到宋安安，沈佳佳

等人眼眶漸漸濕潤，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所在的方位。她好像還看到陸離辰呆滯了一秒過後瘋狂地向上攀爬著，眼眶裡氤氳著霧氣，眼睛一直牢牢地盯著自己。她很想對著他大聲哭泣，她想告訴他，自己有多麼害怕，可是，沒有時間了。

“啊……”感覺到手腕傳來的觸感，蘇顏兮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個鉗子固定住了不得動彈。由於恐懼而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她一抬頭，看到的就是冷木熙那張放大的臉。

“你，你在乾什麼。”蘇顏兮吃力地看著他，不明所以。

方才的失重感頃刻間煙消雲散，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最終又回到地麵。這種踏實的感覺讓她慶幸，還好她並沒有掉下去。

“笨死了，快點，我拉你上來。”冷木熙一隻手緊緊抓著岩石縫上的小樹根，一邊咬緊牙關，抓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好。”蘇顏兮忽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順著他的手儘可能地找到著落點，兩隻腳往上蹭著。

“你快點，慢死了。”冷木熙回過頭看了看什麼，然後忽然對著她大喊大叫。語氣明明是以往那種霸道的，也令人討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蘇顏兮卻並不那樣覺得。甚至，感受到了其中的一股著急的味道。

“好了啦，我知道了。”真是的，乾嘛這麼嚴肅。蘇顏兮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更加用力地往上移動，但是兩條腿怎麼蹭也蹭不上去，急得她團團轉。

“怎麼了？”

“我……我爬不上去……”蘇顏兮帶著哭腔，委屈極了。力氣小不是她的錯啊，女孩子能做到像她這樣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被這樣吊在半空中，沒有被嚇出眼淚已經是她的底線了。她真的沒有精力，也沒有勇氣再去往下看。

“真麻煩。我來拉你。”冷木熙儘量把身子往下偏，好接近與她的距離。然後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把蘇顏兮給拉上來。

“嫌我麻煩就不要管我好了。”蘇顏兮生氣地看著他：“你鬆開。”

“你瘋了嗎，快抓緊我！”冷木熙沒有多餘的力氣與她爭辯，隻好儘量把力氣集中到手上。

“不要你管，哼。你鬆手啊，你鬆開。”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亂動了，除非你想掉下去。”冷木熙緊緊地盯著她，臉上奇跡般出現嚴肅的神態，直看得人毛骨悚然。他現在已經臉色漲的微紅，削瘦的臉上，太陽穴那裡已經青筋暴起。看得出他已經浪費掉了不少的力氣。

“我……啊……”

本想爭論幾句，可是當蘇顏兮看到那鬆動的小樹根已經從石頭縫裡鑽出來一小截，隱隱有鬆動斷裂的跡象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怎麼辦，難道這是天意嗎。老天也在懲罰她的任性。她還不想死啊，老天爺，隻要你肯開恩，她願意改。什麼都行。

“啊……”尖叫聲此起彼伏，人們看到這一幕，仿佛也都可以預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細小的支撐著兩條鮮活生命的樹根，在這個時候成為了所有人都祈禱的對象。

蘇顏兮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她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或許，他早就看到了吧。

或許，在他著急地催促她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這一點吧。

那麼，為什麼他不鬆手。

為什麼，她生氣，她無理取鬨，叫他鬆開。他卻抓得更緊。

這到底是為什麼。他不是討厭自己的嗎。

她現在忽然不敢去看他一眼，她很想像剛才那樣對著他大喊大叫，讓他鬆開。可是，為什麼剛一開口，她的眼淚就一直往下掉呢。剛才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也不像現在這樣。是愧疚嗎，是自責嗎。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她的拖累，冷木熙根本不至於跟著她一起麵臨著這樣的處境。

腦袋飛快地運轉著，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蘇顏兮忽然變得很平靜。這個時候，她必須平靜下來，必須作出抉擇。

蘇顏兮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更難看。

“冷木熙。”

“嗯？”冷木熙這個時候仍然緊緊地抓著她，視線一直都落在他與她的手交界的地方。他絕不能看著自己的手鬆開，而她，就那樣掉下去。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鬆手吧。”

“嗯……什麼？”冷木熙一開始敷衍地應付著，然而沒過多久反應過來，吃驚地看著她。臉上由不解逐漸轉變為生氣，再到憤怒，最後，嘴角卻拉開一個笑容。不得不說，這是他有史以來最艱難的，最苦澀的一個笑容。裡麵包含著太多，有祝福，有不舍，有自嘲，最後，歸於寧靜。

此時，他和她，寧靜地對待這些。寧靜地，看著對方。

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她們心平氣和，沒有爭吵地麵對彼此。

兩秒過後，他緩緩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蘇顏兮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得也是那麼苦澀，然後，發自內心地解脫：“放開吧。”她想，如果她可以看到，那麼這一定是最美豔的畫麵。身處絕境，那種絕望到深處又夾雜著理智的微笑，是她永遠都無法忘掉的情緒。

冷木熙沒有說話，而是再次堅定無比地搖著頭。用眼神告訴她，這不可能。

蘇顏兮的笑容就好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開得耀眼卻要被摘下。

看著他再次搖頭，蘇顏兮的笑容逐漸變冷，目光悠地收緊。然後她幾乎是在暴怒的邊緣吼出來的：“你再不鬆手，我們都會沒命的。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或許從第一天認識她開始，就已經瘋了。無可自拔。冷木熙不理會她的轉變，壯實有力的臂彎咬著牙支撐著她的重量。

“聽著，你現在抓緊我的手，借助力量爬上去，我會幫你，知道了嗎？”還沒反應過來，冷木熙的聲音再次陡然響起。

“那你呢？”蘇顏兮想都不想建議的可行性，直接問出了她此時所關心的重點。

“我自己有辦法。”

“騙人，你還有什麼辦法。”

“笨蛋，我有必要說謊嗎。快，你先上去，免得拖累我。”冷木熙對著她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然後笑得越來越大聲，好像要讓整個世界的人都聽到。

“哼，明明是你拖累我。”看著他現在這幅胸有成竹的模樣，蘇顏兮忽然覺得是不是又被他給耍了。氣死人了，居然嫌她麻煩。蘇顏兮再不猶豫，順著他的手臂一直往上攀登，終於被她尋找到了一個支撐點，隻是略微還差些距離。她興奮地準備喊出來：“你看……”

然後，她的喜悅之情在她往下看到樹根越來越鬆，就要破土而出的時候驚訝得甚至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