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昆來自潮汕。他是我們宿舍開學時最遲到達報到的那位。來的路上他把行李丟在了車上,下車後身上隻剩下來學校報名的檔案。我們正式上課一天後,他才出現在我們宿舍,雙手提著一些新的生活用品。在我們的聚焦中走向一個空床位後,他停了下來,用一個微笑回應了一下我們象是發現什麼奇異事物的目光,他的表情有些木訥。
?
學期剛開始時,我也是沉默中的一員。留著兩撇邋遢胡子的我沒有用心去觀察過彆人的生活。除非他們的某些語言舉止要扯及到我或分量足夠到引起我的興趣,我才會去用心當一回有意的觀察者。昆很少在宿舍閒坐,因為他睡在我正對麵的下床,每次我把右邊臉側放在枕頭上時,總能把他的床位看個晶瑩透剔。剛開學的那段時間,清閒派代表的我在腦袋裡全然沒有“老鄉”這個概念。而昆要麼中午時分很少回來,要麼就是在準備躺下前被他的老鄉叫了出去。本人聽不懂潮洲話,所以經常會聽到昆與他的老鄉用一種“外空”語交談,而腦袋卻捕獲不到一點信息。除了他的老鄉,老姑婆也曾來找過他一次,也許是因為他的行李丟失了的問題。老姑婆跟我們全宿舍人來了一個女王式的微笑後,把昆叫出了走廊。談話完後,昆走回宿舍時手正往褲袋裡塞進些什麼。這時他的表情除了木然還有少許的無奈。後來,他的依次反常的舉止給了我深刻的印象,讓我對其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
某一天的中午,我吃完飯回來,照例是刷完牙後,站在陽台眺望一下遠處的“死亡”風景,然後走回宿舍,爬上床,準備換一張CD,在音樂中迎接睡神的到訪。這時昆回來了,他脫掉了上衣,然後在床上坐下。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在我準備換回正對天花板的睡姿時,聽到了凳子砸在床架上的爆響,回過頭,看見昆拿著一凳子不斷地向睡床的中間鐵柱狂砸著。很快,這凳子就變得支離破碎了。
他的這一舉動讓整個宿舍迅速進入死亡狀態,同學們全都是目瞪口呆地朝他看著,一動不動。驀然中我看到了一雙放在地下的襪子,那是小強的臭氣熏天的襪子。剛刷牙進來時我看到它們放在一桌麵上,可現在已散躺在了地板上。它們的主人還沒有回來。我記得昨天昆對大夥把自己還沒洗乾淨的飯盤放在他的桌麵上說了一句“這些誰的?”當時沒有人反應,於是他便把那盤子還有一個口盅拿到了窗台上。今天,他的舉止是否與那雙放在他的桌麵上的臭襪子有關?我不知道。也許更多的應該歸根於他在這學校所遇到的“不順”。如剛開始時丟失的行李。不過,這也僅是我的想象而已,因為我不了解他。不過,他的這一次狂燥之舉確實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後來,我跟他的距離的拉近是在他與老狗形成一種兄弟關係後。他們的關係是在一年級過後的第一個暑假裡建立起來的。我在家無所事事地枉費青春的時候老狗曾給過我電話,叫我過去跟他們一起開啟激情的奢侈生活。本人的臃懶與疲乏回拒了他。他們一共四個人,老狗,小混蛋,昆,潘老板,一起住在同一個宿舍。在這個暑假裡,他們體驗到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而他們浮華生活的資本全部來自於家教的收入。他們每人都在離學校不是很遠的某戶人家用有一個學生。後來聽潘老板說,原來他可以有點積蓄的,但跟老狗這種“野人”在一起,今天不是鱉湯就是龜湯,錢來得慢卻去得快。他們四個就這樣,用各自家教所得過了兩個月隻屬於他們的自由奔放的毫無拘束的生活。
每一頓都是大魚大肉,吃完喝完後就倒頭睡去,醒來後坐在電腦前觀賞一下A片或者電視劇還是電影,又或者去外麵逛逛。黃昏到來時,就打一下籃球(足球無從打起,因為學校已經沒有多少人)。自由的笑聲在相對平靜了許多的校園中有些回音,清晰並且快活。接著便是去義務完成那兩個小時的家教。回來後,或是在拖拉機大戰中揮霍時間,或是在大排擋的清爽啤酒中暢談以消磨無形的殺人武器,又或者去竄竄館子找找姑娘(他們去找過幾次按摩女郎,關於欲望的發泄也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滿足,其中還有一次老狗差點把一個女郎騙回了宿舍。)
當老狗跟我細說完他們這兩個月的美好生活後,他最後感歎了一句,“哎,叫你過來你又不過來,你都不知道沒有了我又多不爽。”我對自己當初沒能參與他們的生活,確實感到有點遺憾,不過,我非常清楚自己是一個消極份子,而且就算當時我參與了他們,我也未必會感到愜意。一切都很難說。而對於他們四人來說,這兩個月注定會是三年的所謂大學生活中最值得去銘刻的一段時間。也許昆與潘老板的記憶沒有老狗與小混蛋的那般粗糙深刻。因為小混蛋和老狗將他們的大便留在了許多“名勝”的身上或身後,這是一件這個世界上極少數人能做到的事(比19世紀初期的肛交還要稀罕)。雖然將大便拉在“烈士紀念碑”身邊不是一件什麼光彩的事,但試問能做到這一舉止的人在這個商品社會會有幾個。
至少他們的這種舉止要比那些想暗中拆掉破壞碑石的人來得光明豪爽和自由。從不那麼人道主義角度來看,我不覺得他們的這一行為有任何的不雅甚至侮辱之意。他們隻是說明了人類生理的一個事實,畢竟革命烈士在成為獻身的烈士之前也會有三急,也要大便。
?
網頁閱讀不過癮?點擊此處下載APP後繼續永久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