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期在漫長的空白中結束，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它們在開學後應該歸屬的軌道。而我們也很自然的又開始了小集體的生活。這個學期我們多了一門選修課，體育選修。除了潘老板和小強，我們宿舍所有人都選了足球。教我們體育的老師，年紀過三十還沒到四十，一位未婚男士。他是我們大家喜歡的那種類型的教師，跟我們容易溝通，一張瘦臉總有微笑的懸掛，最重要的是他總能給我們感覺最舒適的訓練方向，而考試時他又會讓我們以絕對不影響的心情的方式通過。

?

上第一節課時，站在足球麵前，我肯定了一個事實：我比所有站在我身邊的同胞都要興奮。我知道從今天開始我的生命將會因為足球而倍增色彩。雖然本人踢得很爛，但比我爛得多的也有不少就站在我身邊。何況，足球的真諦是那個享受的過程。上個學期，我們班參加了係裡的比賽，但當時的我們還沒有足球選修課，真正喜歡足球的人也隻有包括我在內的幾個而已。當時本人打的是混亂分配出來的後衛位置，被對方前鋒當猴子耍，最要命的是我們最後被人家乾了個4：0。如果不是因為有過賽場經驗的流波同學當門衛，我們可能會丟更多的球。

?

除了流波，吹水，我，還有老狗和阿曉，我們班站在球場上的應該沒有人真正在球場上碰過球的了。昆對足球也是比較陌生。不過，他卻是我見過的最快愛上足球並且球技進步最快的一位。他個子比較壯碩，有爆發力，速度也不錯，最緊要的是他有使不完的勁。在足球場上他就象一個永遠在用短跑選手的速度進行奔跑的馬拉鬆選手。在往後的一些約定的或即興的比賽裡，當我們很多人都已氣喘籲籲時，他還在拚命地帶球向前狂奔或拚命回防追搶。在這種情況下，雙腳疲軟的我隻能用藝術的去欣賞他的奔跑，有心卻無心再去參加進攻。

?

如果我們這三年的生活缺少了這門體育選修，我相信我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會覺得記憶的這三年的盒子肯定會少了許多帶著笑聲的回憶。

?

那個隻有場邊跑道才長有一些草的大場，那兩個在三年中的最後一個學期被改造成了羽毛球場的小場，留下了我們不知道多少的腳印。在這三個場地，我們曾經為進球而狂歡，我們曾經為奔跑而興奮疲倦卻樂此不彼。踢小場時，因為距離狹小的緣故，所以進球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但絕多數時候，我們在乎的不是那個比分，而是整個比賽的過程，比如怎樣過掉一個人，怎樣傳出一腳好球，怎麼來一個好的助攻，才是我們真正在乎和享受的。每一次都是在黑暗徹底吞沒唯美的黃昏後，我們才會全身濕淋淋的離開。

?

我們不是球場上的藝術家，一切從實際出發來說，我們隻是一群熱愛足球的小夥子。相比於那些腳法比我們好的校友，我們對足球的喜歡未必比他們少。而在眾多的班級裡，也包括我們所見過的外校的一些隊伍，就作風來講，在他們麵前，我們是絕對的異類。

?

在二年級第二學期開始一直到畢業，我們經常在黃昏的第一縷金黃降灑之前，漫步來到球場，走在前麵的一般是那些還沒有吃飯的家夥，而動作慢吞姍姍來遲的一般是那些已經裹米下腹的害怕踢完球後那頓晚餐沒著落的家夥。本人因為吃飽了會在奔跑時引致肚子漲疼，所以很少會在踢球前進餐。你可以想象一下，當你吃飽後，你在場上最想把守的位置就是龍門，運氣好的話不被傷殘，而運氣不好的話，特彆是遇上小混蛋這種野獸派的正中撐飽了的大腳，那你就有得受了。

本人也曾當過龍門的角色，而且在正式的比賽中也有過一次。其中有一次不正規的大賽，本人在龍門位置開始了一次即興的表演，接住對方前鋒在疲軟中射來的球後，我蹭了一下球，接著便開始帶著球一路狂奔（在這種情況我很難不想到尼古拉斯的《我心狂野》），沿路過掉了兩個為我的舉止而啞然的家夥後，我很快就到了對方的龍門前，隻可惜最後準備射門時被一後衛把球偷走了。隻能無奈地回頭看了一下，本方龍門空無一人，隻有幾名後衛守在禁區內。

這時打中衛的守光在對我呼喚，“阿河，快回來。”於是，我又開始了往回的奔跑。在我奔回龍門前，守光幫忙把守了一會龍門，因為此時球正向我放前進。我在奔跑中回想剛剛過去的那一次精彩的“瘋狂”，它著實讓我心喜。哈哈，有時這樣的場景就足夠讓我心滿意足回憶笑聲不已。在往後離開學校後被一個福利彩票夢中傷後，我更能感受得到簡單的快樂是那般的難以擁有，麵對現實的種種，我的選擇的最多已經成了心甘情願的錯過。

?

除了這一次的享受“瘋狂”，本人在球場上的其他“瘋癲”的享受也不少。記得有一次從宿舍向球場走去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不錯。本人突發其想地跟他們說起了慶祝動作。我說：“他媽的，我覺得在我們學校踢球的人總是少了一樣激情的東西。那就是進球後沒有人會做慶祝動作的！”我們班的固定中鋒阿曉回應我說，“是哦。好象我進了很多球都是沒有什麼特彆的慶祝動作，下次進球後一定要來幾個經典的慶祝動作。不，是這次進球後。”阿曉是一個有速度的前鋒。他在球場上的作風不懦弱但也不凶狠。這也是他在生活中的作風。我喜歡他這樣的作風，這讓我間接對他這人有好感。這樣的平和作風是哲思者所推薦的活著方式。

?

當時的我們每人都有兩套不同顏色的球服，一灰黑，一純紅。我們經常會以衣服顏色來分敵我站營。有時也會宿舍與宿舍之間進行VS。在以顏色為敵我的站營確定後，我們在興奮中開始了比賽。每隊六人，我屬於黑色站營，大球場的1/3與兩個小門是我們的球場。

?

阿曉是我方的的前鋒，第一個球是他進的。但是他在進球後隻是微笑了一下，忘記了剛才所說的慶祝動作。而對方的昆和老狗相繼攻破我方龍門後也是沒有任何的慶祝動作。而當射門終於輪到我後，我沒有猶豫，用力地朝龍門抽出了一腳，在球飛進對方龍門的那一瞬，我轉身將上衣挽起蓋住頭部，然後高舉雙手狂奔回我方的龍門，在隱約的視線中對著守門的守光狂喊，“耶耶耶！”這是經典的加工後的裡瓦爾多式的招牌慶祝動作。當我把衣服歸回原樣後，我能看到夥伴們的餘笑。他們都為我剛才的舉動感到驚訝和傻憨！

?

在阿曉進了本場的第五球後，他向我狂奔過來，躍進我的懷抱，差點沒把我壓倒在地。

?

這一次後，每次的比賽，我們都不會缺少富有創意的慶祝動作。不過這些動作往往都是由我而引發。也許是本人夠神經質吧。其中有一次有預謀的慶祝最讓我難忘。

?

當時我們也是在大場裡踢小場。夥伴們也全是我們班的（也隻有和我們班的人在一起，我才會有那樣的雅興）。在開球前，我和阿曉商量了一下，叫他在我進球後，對狂奔中的我進行捕追。他答應了我。於是，在我進了一個球後，我立即開始了怒吼中的狂奔，而阿曉也大笑著向我飛奔追來，誰知道，除了他，半路中小混蛋和守光也殺了進來。他們抓住我的球衣跟著我奔跑，一邊跑一邊用力撕扯，而跑得太快的我很快就聽到了衣布被撕爛的聲音。最後的慶祝結果是我那脆弱的球衣被他們扯爛成了兩塊，更離譜的是阿曉在我停下奔跑後，雙手向我的球褲下手，幸好我回防得快，隻在天空下露出了半邊屁股。

?

當時的我全然沒有想到這將會是值得永遠載入我們青春史冊一次球場光陰。在我將那件體無完膚的個性戰利品丟在龍門邊時，夥伴們的笑還在繼續。而本人的笑也還沒有停止，這是一種由瘋狂而帶來的釋放性的快樂，自由而不拘束。這時我也加入了裸露上身者的行李列，雖然身軀沒有昆與老狗的健美，但是至少也脫去了一層悶熱的包裹。比賽在夕陽那已所剩無幾的淒美餘輝中繼續。後來昆又進了一球，在他進球後，小混蛋立刻翹起屁股，叫昆過來摸摸，而昆就笑著走過去，也翹起屁股跟小混蛋的屁股碰撞了幾下。

我們這些黃昏下的站立者都笑開了。接著，比賽又繼續進行。當我苦苦奔跑而又未果的情況下，我對著球抽了一個大腳，球落在了小混蛋的腳下，不知怎的，小混蛋突然前所未有的帶著球向我方龍門奔來，而幸運的是，他在莫名其妙中過掉了兩人後，就開始起腳，球居然進了。對於這個進球，他最初的表現是咧開嘴嘻嘻的笑，而後就是把褲子脫掉，向大家露出了他雪白的屁股。潘老板看見後，哈哈大笑起來，並且加了一句,“變態佬！”確實，相對於球場上的其他人，我們都是“變態的”，但是我們也是最開心最奔放最無拘束的！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

在溫軟的夜漸漸地降臨後，我們依舊在球場上享受著我們灑著汗水的青春，借助正在新建的那棟宿舍樓的燈光，我們很真切地感受到球場隻有我們這個集體的人存在的一種遼闊。連續許多個夜晚以來，我們都是最後離開的，在夜幕徹底埋葬太陽之神後的科技光明中，我們個個筋疲力儘而心情歡暢地往宿舍方向走回，在彆人黯淡或是驚異的目光中，在那些早已卸下球衣洗完了澡的家夥迎麵走來的迷惑目光中，我們有的是自己的笑，有的是淋漓儘致的歡愉。

?

因為我們學校處於一個特殊的地理位置，本科部的學生不能享用他們的栽有正式草皮的球場，並隻能來我們學校的球場踢球，所以我們的球場經常會出現一個人滿為患的情景，結伴而來的，隻要時間稍微慢幾拍，就會失去進入場地的機會。

?

而我們在下午沒有課的時候，經常會提前下去占個1/3場地，如果碰上下午有課就會故意姍姍來遲。在學校新宿舍大樓建築工程進行中的那段時間，我們是整個球場的黃昏後一派。在彆人已經收球漫步歸巢的時候，我們才開始歲月的燃燒。這讓許多黃昏前的一代都感到詫異。上體育選修課的隻有數學係的人數和我們係的不相上下。在球場上，有時他們的身影出現得比我們還要頻繁。而他們身穿的那件橙色的荷蘭隊戰衣也正應了他們是黃昏前的一代。有一次他們隊跟我們打了一次招呼，“你們真是另類啊！”而我們隊的小混蛋回應了一句，“當然啦，不另類就不是中文係了！”確實，在許多班係裡，不，應該說是在整個學校裡，我們班的這群是最有自我特色的！不僅僅限於“黃昏後出發”這一舉止，在生活作風中，我們當中的五，六個也是不同於泛泛的大眾的！

?

借助那盞大燈的燈光，我們十四個人依舊在球場上奔跑著。在我們身後的那堵有五米高的牆延伸而去的是另一所學校，一所貴族大專。準確說這堵牆不能算牆，而是一個比我們球場高出五米的地盤。在牆的最頂端蔓爬的是鐵欄杆，而緊挨著欄杆的是每隔三米就有一張的長形木凳。以前每次來到球場我們都能看到幾雙親密的情侶坐在凳子上享受飯後黃昏的芬芳。而熱戀期的狂熱有時會讓他們無意地在我們麵前做出一些越軌的動作，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湊巧被我們當中的一員瞥見的話，就勢必會引發全體動員的同向聚焦。在這時，必然會有一人首先吹起口哨，接著便會有人送出一句，“好精彩的表演啊，大夥們都在看著呢，來來，更進一步動作。”更令戀人們想不到的是，小混蛋會給他們拋去這麼一句，“你摸得我好興奮哦，快，快，快摸我下麵。”完全可以想象，這時的我們是一幅多麼生動的笑仰翻天的畫麵，而那些戀愛中的情侶，往往都會立即起身走人，當然也會有對我們視而不見的戀人。

?

我們原以為那兩個甜蜜愛人會就此離開我們的視野，誰知道背對著我們的他們倆卻繼續著愛情的甜蜜，而且還在我們麵前接起了吻，對於我們的病態舉止根本無動於衷。扮演完這沒趣的令某些人厭惡的角色後，我們又回轉身繼續我們的甜蜜之旅。讓身後的愛情或者性情繼續它們的美麗，讓一個個避孕套在一次次越軌的衝動中被撕開。

?

明亮的燈光下，我們的臉上都顯露出了明顯的疲態。但在集體那聲撤離的口號喊出來前，我們依舊會在疲倦中快樂著，在那些已經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黑暗中享用絕對的歡愉的愛情或性情的背後奔跑著，在足球場與籃球場中間小道漫步的疏少人影的不解中大笑著。在這樣的夜裡，縱使沒有月亮，但是我們的青春也沒有感覺過黑暗。

?

後來，時鐘在某一刻的指向，開始了小混蛋和老狗的扯開球褲，當場撒起了尿。我們剩下的人也停止了腳步，陸續解開自己的褲頭，給大地於滋潤，讓在這灑滿我們的汗水的地方留下更多的水分後，我們才踏著緩慢的小步在各自表現的吹噓中離開。

?

這一次是最淋漓儘致的一次，也是比較難得的一次。因為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懷有一股象我般的喜歡踢球的熱情，所以要想在每個黃昏都湊合本班十二名或者以上的人數一起下去開場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這次這一次湊巧我們每個宿舍都下來了七位同學，雖然後來走了四位，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我們的情緒，因為他們那些退場者都是些沒有激情可言，畏手畏腳的家夥。他們這一次的出現純粹是出於一時的雅興。本人當然不會去幻想他們能象阿曉那樣在我進球後去拉住我的球衣。

?

這一次之後，很多東西都成了再也無法超越的創舉，往後再也沒有這般的歡愉與酣暢淋漓，笑聲也不可能再如此燦爛和沒有思想，而瘋狂的程度也已經不可能再複製。這之後，我們的黃昏後之約依然在偶爾中進行，我們的搞笑瘋狂也在繼續，勞爾的親吻手指，巴蒂的機關槍掃射，少林足球裡的誇張大步踩單車與球輕易被偷，解開褲頭後的給予大地滋養……我們的青春依舊在燃燒，我們的笑聲依舊瘋狂灑脫。這些都是我們這個集體在小場裡的自我醞釀，同時這些都是正規的大場比賽所不能給予的，縱然這些都已不能再超越以上所說的那次，但是我們還是收獲了不少快樂，給予了記憶足夠多的永恒的充滿激情與笑聲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