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來弟去

我暗戀的長頭發大眼睛美眉楊黎又塞了張小紙條給我。

我欣喜若狂，張開一看。

楊美眉的字蟲飛蜂舞，比老中醫開的偏方還難以辨認。我連忙使用五筆字拆根的方法進行了有效的分析，一番破產重組，顛覆一個世界再創造一個世界，頓時弄明白了其深奧的內涵。於是我一下子心如撞鹿，喜不自禁。

楊黎寫道：以後你是我的小弟弟，不許胡來。

我立馬修書一封，十萬火急發送給楊黎。

就在她的紙條反麵寫道：以後我叫你好姐姐。你萬歲。姐姐萬歲。姐姐你萬歲。

楊黎看完了。

我不知道她什麼感受。

不久，楊黎又回複一張紙條，寫到：算你聰明。

我屢次三番聽人講過，在大學裡的戀愛三部曲就是——先叫姐，後叫妹，叫來叫去叫親愛的。於是我在內心一陣野獸派兼印象派畫家的狂笑，摁耐不住士為紅顏知己奉獻一切的激情，飛快的又回函了。

姐姐叫弟弟做什麼，弟弟就做什麼。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何平血書。

就這樣，我和楊黎在毫不影響同學們聽課的前提下又秘密開展起如火如荼的感情交流，不斷的融會貫通，就像當年的紅旗渠建成通水一樣，一條環繞著崇山峻嶺，巧奪天工、光彩照人的珍珠玉帶般水渠就溝通了天塹，一切乾涸都獲得滋潤。

春宵苦短，可恨下課鈴聲就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打破了和諧。我剛要把最重要最吸引女孩子最表白心聲的那句有十萬伏電壓九個太陽那麼耀眼，刺熱到極點的真心話寫給楊黎，讓靈魂碰撞出火花，讓肉體碰撞出聖潔的真心話。我氣得大拍桌子，可是大勢已去，“機製”老頭已經走遠了，絕不肯拖堂一分鐘。隻要有一分鐘時間，我快馬加鞭就可以把這句話寫成的，而且文采不俗。

楊黎收拾好了桌子，她手裡頭已經有十幾張紙條，為逃避責任，她說路上扔進陰溝裡，這是她在給我的第十張紙條上就講好了的。

我追著楊黎不放，我對她心儀已久。她的秀發，她細長的小手，她纖巧的倩影，無不讓我著迷。我懇求她把紙條全部給我，我可以答應她的一切條件。雖然在我們之間的第五張紙條上，我就以誇父追日的虔誠祈求她把紙條給我，隻要答應我的這個小小的哀求，確實是哀求，我就可以答應她任意三件事，就像《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答應毒如蛇蠍豔若桃李的美女公主趙敏的三個要求。假如楊黎也要求我一生一世跟隨著她，我會很榮幸的。可惜生活畢竟不是電影，楊黎絲毫不動心。

楊黎如殘忍的美女巫師，在第九張紙條上寫過：你若跟隨我一生一世，那我可就慘了，實在無法接受。請你另謀出路。

我豁出破頭撞金鐘，在第十一張紙條上赤裸表白，哪怕是奴隸也不要?!

楊黎隔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條，把我可給急壞了。大概她沒有白紙了，我再三發出白條懇請答複。這才有了第十三張紙條上的一點點溫柔。

楊黎寫道：考慮考慮。

楊黎擰小腰問我：“你跟著我乾什麼？”

我大獻殷勤道：“小姐，我請你會餐。”

楊黎柳眉倒豎，怒道：“叫我什麼！”

我嗬嗬一笑。校園裡紅男綠女三五成群，成雙入對的男女也不計其數。操場上更是一派生氣勃勃，打羽毛球，踢足球……那邊幾個男生女生正在辦牆報，時不時互相戲虐，馬上就十月一日國慶節了。籃球場上一個大個子摔了一個大跟鬥，附近一個糞池的水泥蓋破裂了，張開口廣招賢能，足球、籃球、排球紛紛入內，凡是高速滾動的東西來者不拒，可見幾個掩著鼻子的男運動員踢著球，食堂高高的煙囪冒著黃煙滾滾，下午的殘陽無私的散漫金色的光輝，整個校園沉浸在紅紅火火的氛圍中，十分感染人心。

我一往無前，情深似海，要牽著楊黎柔弱無骨的小手，被她甩開。

我忙說：“彆生氣呀，小姐，小姐姐。”

楊黎更加生氣了，斥責我油腔滑調。

我懇求她道：“小姐，你就賞個臉吧。”

楊黎杏眼圓睜：“要叫大姐！”

我這才知道楊黎生氣的原因了，改口尊敬的說：“我還以為女孩子喜歡小不喜歡大。大姐，請賞光和小弟我一起去吃大餐，我下賬。我做東。”

楊黎咯咯一笑，像一隻小狐狸，說：“我才不理你這個東東呢。”

我試圖迅速拉近我們的距離，叫完了姐要開始叫楊黎妹，再過幾個星期就叫她親愛的，然後到校外找一個一室一廳的住房我們合租，同居生活。大學生就得有點開拓精神前衛作風超前意識。

我早就在校園附近看到了許多房屋招租的廣告。

我幻想著，又說：“大妹子，你就給我一個麵子吧。”

楊黎立馬停住了腳步，瞪著我。

我故作茫然的問：“怎麼了？”

楊黎恨道：“誰是大妹子！”

我見她又生氣了，心裡喜歡，她越生氣越好看，難怪當年周幽王會為了一個女孩子生氣的美麗樣子而置江山社稷不顧，烽火戲諸侯，女孩子生氣時的樣子俏麗動人傾國傾城。

我連忙向楊黎道歉。我明白，追求女孩子就要以道歉為基礎，以賠禮為中心，一個中二個基本點，另一個基本點就是，臉皮要厚，百折不撓的能承受女孩子的打罵。我雖然是初戀，可是道行極深無所不知。我立刻向楊黎道歉，說：“小妹，對不起，你剛才都喜歡大，所以我才叫你大妹子。想不到你還是喜歡小。那我以後就叫你小妹吧。”

楊黎冷傲的教訓我到：“做姐姐就要大，做妹妹就要小，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懂不懂？你是弟弟，所以我叫你小弟弟。”

我虛心接受了。

楊黎忽然說：“你是個詭計多端的人。看起來老老實實，其實好壞。”

我一笑了之。至此我就叫楊黎小妹了。我計劃讓她叫我小弟——大哥——親愛的，走這樣一條被我征服的路線。而我已經成功了一半，走著征服她的路線，小姐——大姐——大妹子——小妹。萬裡長城隻差最後一步就全線竣工了，親愛的。

我一口一個小妹，何其親熱。親熱度可達到把一壺水燒開的程度。

楊黎並不喜歡，不許我叫她小妹，而她要叫我小弟，我同意了她叫我小弟，而我叫她小妹，她隻同意叫我小弟，不同意我叫他小妹，我決意要和她各自退讓一步，我被她叫小弟，而叫她小姐。

楊黎叉著細腰，凶巴巴的下了最後通牒：小弟隻隻需叫她大姐。

我無奈的說：“你可真苛刻。”

楊黎也很無奈，說：“明明是你無理，要占人家的便宜，還油嘴滑舌，你居然還敢反咬一口，說我苛刻，我理你才怪。”

我靈光一閃，腦子裡頓時充滿彆開生麵的創造力，說：“那，這樣吧，我叫你二姐，或者三昧，即比大姐小又比小姐大，即比小妹大又比大妹小，那樣聽起來就圓滿了。”

楊黎也氣樂了，諷刺我大笨蛋一個。

我不承認我如此畫龍點睛的構思會愚蠢了。

很快楊黎也為我重正聲威，洗刷了我的冤屈，承認世上隻有我最聰明。

我並不稀罕什麼天下第一、世上絕無僅有等等的聰明人美譽，我隻希望做楊黎心目中最睿智，最機智勇敢的知己。我要楊黎承認這一點。但是她始終都不肯說我在她的心目中不可替代的獨一無二的地位，寧肯說我是天下第一，隻要彆再強迫她了。我卻執意要強迫她把我在她的心目中的地位放在最顯著的區域，成為她刻骨銘心的那個人。我深愛江山更深愛女孩，但是，為了楊黎，我可以把錦繡前程拱手讓給彆人，不參與任何社會變革。

楊黎說我是口蜜腹劍，甜言蜜語，其實是朝三暮四信口雌黃毫無責任感。

我急了，說可以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可惜的是，楊黎當時沒有刀子。

校廣播站正在今天的第四次播音，古色古香的歌曲在整個校園上空盤旋一會兒，又墜落到校園的各個角落，紛紛揚揚，哀婉淒回，然後四處飄散、遊離，沐浴著每一個男生女生，蕩氣回腸。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我和楊黎達成了口頭協議，我叫她二姐，二姐比大姐小又比小姐大，我和楊黎都勉強可以接受，不過在人多的地方還是少叫為妙，叫楊黎比較好些，比較大眾化。隻有在沒人的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才可以叫她三妹，三妹比小姐小又比小妹大，我們雙方都可以接受。當然，無論何時何地，我都可以叫她大姐，而且她極歡迎我叫她大姐，隻要叫一聲大姐就會獎勵我一下。決不食言，楊黎也海誓山盟。

我趁四周沒人，立刻叫了一聲：“大姐。”

楊黎獎賞我一粒大白兔奶糖。我想，女孩子太可怕了，上課時她給我吃她不愛吃的小白兔奶糖，她自己吃大白兔奶糖，小資情緒如此泛濫。

我費儘心機和九牛二虎之力，這才說服楊三妹和我一起進餐。楊黎是因為我連叫了她三聲大姐，好感動，這才開恩垂青於我。鄙人自感連骨頭都輕了幾十斤，踩在雲端，楊三妹如此多嬌，引何英雄為之彎腰，傾三江之水亦不足以淋濕被她點燃的愛情之火，正以燎原之勢席卷大江南北，九州生氣侍風雷。

楊三妹要去女生宿舍拿她的飯盒下來，我斷然製止，說：“食堂有一次性餐具，何必還要去拿。”

楊三妹明眸皓齒，我發現，她屬於那種越看越好看的魅力女孩，風姿異常綽約。

她目送秋波，水汪汪的。我希望和她多呆哪怕一分鐘。

我聽她說：“好吧，反正不用我花錢。”

我感慨萬千，道：“請女孩子吃飯真比賣國投降還難。三妹……二姐，大姐，你能解釋一下嗎？”

楊黎高傲的說：“女孩子可不是輕許諾言的哦。女孩子隻吃一種男孩子的飯。”

“老爸老媽有錢？英俊高大？”我問。

“都不是。而是討厭鬼的飯。要把他吃得精光。討厭鬼不多，女孩子很少討厭一個人，你就是討厭鬼，我十八年來才討厭了你這麼一個人。”楊黎目露凶光。

我害怕極了，說：“女孩子真可怕，全太陽係第一可怕。女孩子連鬼都敢吃下去。”

楊黎一撇鮮豔欲滴的紅唇，說：“那當然，你後悔吧，現在還來得及，後悔了女孩子就放過你，女孩子總是心太軟。”

“不，我不後悔。”我摟了一下楊黎的肩。

楊黎宜喜宜嗔，一股怒氣把我推開，說：“好討厭，彆動手動腳嘛。”

“有多討厭？”我氣求知欲大發，很想測量一下。

楊黎告訴我：“討厭的要狠狠教訓你一頓，打破你的頭。你說有多討厭。”

我哈哈一笑，自告奮勇去打菜打飯。

食堂裡鬨哄哄的，更顯得悶熱，五顏六色的塑料餐桌座位上坐滿了學生，我和楊黎好不容易才在一處找到了二個空位置，我紳士風度的請楊黎坐下，她喜歡吃牛肉，土豆，我就打了一份牛排她吃。

我問：“你有男朋友嗎？”

楊黎掃我一眼，反問了一句：“你噢問這個乾什麼？”

“實不相瞞，我對你一見如故。你要是有男朋友我就去與他決鬥，像大詩人普希金那樣。普希金知道嗎？俄國大力士。你要是沒有男朋友，我就毛遂自薦了，像毛遂一樣。從此是你的護花使者。”我一邊吃，一邊談，很含糊，很含蓄。

楊黎說：“你不行。太瘦了。”

我聽了就黯然神傷。自此我的情緒一落千丈。

後來趙本天和聞紅談笑風生相敬如賓的走了進來，也在四處尋找座位，見到了我和楊黎。趙本天和楊黎打過招呼，拍了拍我的肩膀，聞紅在一旁瞥我一眼，催促趙本天快走。吃完飯，扔掉飯盒，我送楊黎回去女寢。路上我鍥而不舍的向她討要那十六張紙條，我想作為初戀的紀念永久珍藏。那麼，就算有一天我再也見不到了楊黎，我也可以睹物思人，古人雲，愛烏及屋，說的就是男女之情可以寄托在物體上麵，並且永恒。

楊黎嫣然一笑，說：“不行。”

我納悶得很，問：“為什麼？”

楊黎說：“永遠都休想。”

楊黎跑進了女寢樓。我身不由己的追進去了。

女寢指導員正在小賣部門口，見我想進入女寢就把我攔截了，我騙這位大嬸說是進去幫一位女生修理“隨身聽”的，大嬸說可以讓女生送出來，讓我在外麵等。

楊黎在樓梯口上說：“已經修好了。”

我被趕出了女寢，威風掃地。

回眸再看看女寢，百感交集，女寢遙不可及咫尺天涯。

怏怏不樂的回到男生寢室。趙本天正在床上唱流行歌曲，簡直就是五音不全，挺好的一首歌，刀郎的《情人》，受他玷汙，被糟蹋得千瘡百孔血流成河餓殍遍野。我一見到他就怒火叢生，想用電鋸把他鋸下十厘米，你說你長到182cm，完全不符合中國國內的形勢，平均身高才169cm呢，你182cm在國內純屬畸形，當然我165cm更是畸形，這全是你一手造成的，老天真是不開眼，不多裝上十厘米在我身上。同是哺乳動物，鯨魚可以長到5000cm，何故要對人類吝嗇這幾厘米呢。不過話又說回來，除了矮小、瘦弱、皮膚黑而粗糙、手頭拮據外我還真是沒有什麼缺點。不必太自謙了。

趙本天見我灰頭土臉的進來，一招大鵬展翅，飛到我的身邊，問：“泡妞失敗了。”

我不追求聞紅他當然高興，把我當成了鐵杆泡妞迷，和他同是天涯淪落人，要對我惺惺相惜，我堅決劃清了本質的區彆，他是封建主義的失敗，而我是資本主義的失敗，即使我們都必然要失敗，最終要退出人類社會的大舞台，但是我和他還是水火不容的，即使可以統一於半封建半殖民主義時代，也是貌合神離。

我唉聲歎氣和衣倒在了床上，看起來十分的壯烈。

小趙如影隨形，問我：“重傷甲級？”

我忍不住訴起苦來，說我的心都碎了。

小趙大笑起來，宣稱有人被肉麻死了。

我自言自語著：“人家楊姑娘是浙江人，愛吃土豆，土豆李時珍說過最有營養，所以浙江人狡詐。”

小趙摸著我的頭，說：“我看你都成了土豆。”

七點鐘上晚自習，我和小趙遲到了二個多小時，當我們到達教室已經下了晚自習，教室裡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女生，我逡巡一眼教室，楊黎不在。小趙跑去聞紅的商務英語班，他幾乎成為商務英語班的編外人員，旁聽生。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小趙眼中聞紅比北大、清華更有吸引力。

我孤單的看一會兒電視，正在放亞馬遜流域的狼，母狼為了保護狼崽子把雄狼咬傷了，我想母狼並非有感情，而是覺得狼崽子是從自己身上克隆下來的，所以不許任何傷害，我的腦子裡一團糟。

二個女生正在議論班主任的情況，她們說機械製圖的溫家禾老教授將成為班主任，我一聽就拍手叫好。她們則反齒相譏說不好，我發誓要關掉電視和她們爭論，她們這才妥協了，說溫教授的好話。

小趙和紅紅從窗口過去，不知去向何方，我覺得小趙的失敗確實是必然，完全就不對路，人家小紅紅才一米六，好比說手表上的齒輪是無法安裝到推土機上去的。我和楊黎倒是挺般配的，不過太配了也不好，容易產生對立情緒。

煢煢孑立的回到了B棟我的床上，忽然沉悶中一陣灼灼可燃的燥熱，楊黎玲瓏的身影仿佛一陣輕風拂進我即將熔化的心靈，我頓時激動起來，熱血沸騰，她的神秘微笑如蒙娜麗莎，她姣好的小臉不言而喻清純可人。我再也控製不了自己了，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的拿起了宿舍裡的程控電話，用一張剛買的201卡心急如焚的給楊黎打電話。假如不打的話，我會憂心如焚。

楊黎不在。

我失落至極。我在二個小時內一連打去二十多個電話，到了三更半夜淩晨一點，也不見楊黎回到宿舍，她可能在老鄉的宿舍睡覺了。

我失眠了，為一個女孩子，徹夜，我都在思念楊黎。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這麼快就被女孩子誘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