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麵試

白氏偌大的會議室內，林若華與孫容正在緊張得等待麵試，而原本原本有些熱鬨的會場此刻卻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會議室最內側兩邊各自有一扇木門，紫紅色的漆麵光潔亮麗，上麵銀色的把手仿佛兩隻微微眯起的細眼，看著台下眾人有些拘謹的表現。

因為並沒有看到任何麵試說明，對於那扇門內的場景，多數人隻能在腦中猜測，到底是三麵一還是四麵一或者五麵一？誰知道呢！那些從裡麵出來的人一個個行色匆匆，或喜悅或悲傷。

但無論喜形於色還是臉上掛著哀傷的表情，都不過是自我猜測而已，麵試結果少說也得等上三天時間。

林若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腦海中是昨天奶奶欣慰的笑臉，這些年她們在一起相依為命吃了很多苦，她把白氏國際的麵試機會看得很重，如果能夠順利進入白氏，她就有機會在這個大的平台上學習展示，總有一天她會成為合格的社會人，而奶奶，再也不用一大把年紀忍受著病痛的磋磨，隻為省下那點醫藥費。

她又突然想起自小，奶奶便教育自己，凡事不要強求，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家庭，如若父母安在，或許她也是個活在城堡裡的公主，可是世上沒有如果。

是啊，不要強求，順其自然，這便是奶奶一貫的生活態度。

林若華微微笑了，原本緊張的心情稍稍得到平複，也因此感受到一旁的孫容緊靠著自己的那條胳膊，似乎在微微發抖。

“怎麼了容兒，又開始緊張了？”

孫容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尤為哀怨，險些讓林若華從椅子上摔下來，這……她今天難道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了？印象中，並沒有啊……

“林林……我有些害怕……”

害怕兩個字囊括了多少可以說出口的語言，是啊，她與自己何其相像，她們這些年互相看著對方在身邊一步步走到這裡，孫容的狀況她再了解不過，這是兩個家庭不同的悲慘遭遇，卻並不能具體說出到底誰更可憐。

唯有用力握緊的雙手，才能讓她保持鎮定。

“容兒不緊張，這隻是第一步，隻要我們在一起，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相信我，你一定可以的。”

話雖這麼說，可說到最後連林若華都覺得心虛，沒有任何人能預測明天到底會發生什麼，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機會，好好活下去。

會議室兩側同步進行麵試的速度之快倒是超出了林若華的想象，她原本以為這麼多人少說也得等到下午了，不曾想，才過了不到兩個小時，便輪到了她與孫容，不同的是，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兩個門。

互相鼓勵打氣，而後便是抬腿邁開進軍白氏國際正式願意上的第一步。

林若華在門口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輕叩門扉，儘量把腦中不該有的雜念一一排除在外。

門內有清亮的女聲喊了聲請進，林若華邁開步子，抬頭挺胸，走了進去。

好在，麵試場麵並不像原本遐想的那麼壯觀嚴厲，白氏國際是知名企業，況且這是幾年來第一次招收應屆生，確實是擠破頭都值得拚一拚的機會，不過好在麵試看起來還算正常。

“林小姐，外麵天氣如何？”

林若華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麵試第一句話不是應該要求自我介紹，或者開始籠統得詢問，您對我們公司了解多少嗎？

好在林若華應變能力不錯，聽到對方隨意問的問題也微笑著回答道：

“晴，微風，如果出去走走，一定能使人心情舒暢。”

坐在對麵五人中最右側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臉上的金絲邊眼鏡，看了眼林若華報以同樣淡淡的微笑。

他看起來五十歲光景，麵容並不出眾，五官甚至有些微微皺在一起，這個年紀，即使保養得再好也終歸逃不過歲月的傷害。

林若華看著他已經有些禿的發頂，臉上帶著和藹的笑，手中黑色的筆百無聊賴得握在手中，似乎在寫什麼東西，如果父親在世，也是跟他差不多的年紀，隻是無論是林若華還是奶奶，都無從猜測他這把年紀時是否也會同樣謝頂。

“林小姐主修中文，怎麼會想來白氏國際呢？”

提問的中年女人正對著林若華，雙手托腮，似乎正等待著林若華講述一場華麗的宴會，無限期待。

林若華當然知道白氏是以房地產起家，早期也是作為國內最大的房地產代理商上市，而後吸引了眾多公司加盟，才有了現在的規模，來這裡的多數都是營銷類人才，相較其他職位而言，營銷門檻最低，也最考驗一個人的性格與能力。

“因為我覺得白氏這麼大的舞台應該適合各色各樣的人學習，即使最基本的後勤也有眾多學問。”

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也算是十分誠懇了，即使是最簡單的後勤也總要有人來做，在前麵眾多的應屆生中，這樣的態度卻十分少見，誰來這樣的大企業不是想來一展身手證明自己，而林若華是第一個提及自己願意做後勤部門的人。

他們哪裡知道，對於林若華來說，隻要能夠進入白氏，隻要跨過了這個門檻，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邁開了第一步，以後就隻管使足勁兒往前走就是了，奶奶說做人不需要那麼多顧慮，她們也有過吃了這頓沒下頓的日子，如果一味的將時間花費在顧慮問題上，哪裡還有時間奮鬥呢？

“林小姐課餘都有什麼愛好？”

中年女人似乎並不滿意她剛才的回答，這聊天式的開場白讓林若華放鬆了警惕，而突然來一個愛好這樣的問題，她卻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還以為白氏國際這樣的地方，並不會問這麼俗套的問題，畢竟，作為一個跨國公司，又是國內一把手，麵試總該不落俗套讓人摸不著頭腦才是，怎麼是幾乎每家單位，甚至連校門口招簡直的餛飩店老板都會問的問題呢？

林若華對這個問題並沒有準備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總是被生活逼迫著行走在各個兼職點，餛飩店幫手，圖書管理員，發傳單的路人，家教老師，便利店打雜……等等，她都擔任過，唯獨沒有自己的愛好。

如果說有的話，也無非一個，就是看書。

可是這個答案說出來未免讓人唏噓，這個年代還真有人喜歡看書？連孫容都總是在寢室裡唾棄自己，何況現在是麵試。

“林小姐？”

又有人開口，似乎是在輕輕催促林若華趕快作答，不然該影響他們打分了。

“沒，沒有……”

林若華鬼使神差得說了這三個字，這大概是她今天做的最出乎意料的一件事，如果被孫容知道，肯定又該教育她認不清事實了，這種時候即使說謊喜歡打羽毛球都比說沒有強吧！

羽毛球還追求個堅持不懈的精神呢，多麼適合求職這種情況用來應付各種精神層麵的追求啊！

“哦？”

最右側的禿頂中年人似乎來了興致，這倒又是出乎意料了，還難得有人這麼老實，還真是嫩頭青得可愛呢！

“因為平時都在忙著兼職，所以並沒有時間用來玩耍做自己的事情，唯一空閒的是睡前喜歡稍稍看會兒書。”

等答案出來了反倒不怕了，林若華抬頭掃了麵前一排人，他們大概在這樣的位置呆的久了，已經忘記初出茅廬時的彷徨，對於這樣的笑話也許久未見了吧，不然怎麼一個個都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個中隱情呢？”

開口的還是禿頂中年人，雖然說這並不是太隱私，但是麵試場合談自己的生世，林若華總覺得有些不妥，不過也未必會再見麵，全班，乃至全係都知道的事情，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她這麼安慰著自己。

“其實也並不算隱情，年幼時因為商場失憶而父母雙亡，奶奶一人照料我長大，等有能力的時候總想自己親手守護自己在意的人。”

林若華聲音並不大，卻一個字一個字擲地有聲，是啊，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情總需要親手守護，假手於任何人都是不合適。

沒有人開口，小辦公室內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寧靜，不知是誰輕聲咳嗽了一聲，而後林若華被告知可以出去了，消息會過兩天再另行通知。

果然是做了不合時宜的事情吧，老師也時常說他們這群年輕人啊，做事天不怕地不怕的，正是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林若華苦笑得關上身後的門，臉上難免有些失落，剛想抬頭尋找孫容的身影，卻不想她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怎麼這麼久？我那邊都出來兩個了，你怎麼才結束啊？”

孫容投來關切的目光，卻在看到林若華臉上悵然若失的表情之後沒有繼續再說什麼，隻是捏了捏她的手，涼的。

從白氏國際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孫容提議回學校吃混沌算了，這個點回去，食堂估計隻剩冷飯涼菜了，林若華默許得點點頭，誰都沒有再開口。

來的時候歡歡喜喜，因為那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麵試資格，可是麵試結束，一個雀躍一個失落，林若華沒有詢問，隻是看孫容的表情，大概已經知道結果，而孫容也體貼得沒有再追問麵試的事情。

但是林若華畢竟是林若華，區區一場自我猜測的麵試並不能說明什麼，於是很快便振作了精神，等從餛飩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恢複成往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