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言

時間不緊不慢得過了兩天，從麵試“失利”中很快振作起來的林若華又趕了三場麵試，投出去的簡曆更是數不勝數，可惜多數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音訊。

表麵上若無其事，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白氏國際，於是這兩天林若華並沒有回家，連奶奶也是抽空打了電話回家問候，知道胃痛已經沒有大礙而放下了心中 一塊大石頭。

周五這天，原本要繼續趕赴“沙場”的林若華卻突然接到了白氏國際人事部的電話，而電話內容，卻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被錄取了！

“林林！林林！”

林若華才剛掛斷電話，寢室門被人從門外大力推開，砰得一聲撞上了一旁的櫃子，冒冒失失，不是孫容又是誰！

“林林，接到電話了嗎？白氏國際的電話！”

孫容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從校外回來，這段時間學校忙著趕人，她原本還想找班主任商量商量能否寬容兩天，畢竟她們都還沒有畢業，學校這麼做原本就有失人道，她與林若華這樣的窮學生，彆說租房子了，出了校門恐怕連溫飽都不能解決，卻不想撲了個空，才周五而已，班主任竟然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這屆七七八八都已經在校外實習，那些個要考研的也多數都已經搬回家，因此幾個輔導員班主任空閒得很，還沒到周末便沒了影子了！

正納悶呢，就接到了白氏國際的電話，真是天不亡我。

林若華不想自己竟然會被錄用，這真是這短時間以來最大的喜訊，孫容也是喜出望外，兩人正要開始暢想未來，林若華捏在手中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得又一次響了起來。

“秦言？”

林若華看了眼屏幕，秦言是早他們一屆的學長，雖說不是同係，卻是她在學生會認識的骨乾，大一入學的時候就受他頗多照顧，拖東西，運行李，填資料，幫了不少忙，他們三人以前時常在一起看書溫習，也偶爾一起外出尋找兼職，隻是從秦言畢業以後便“聚少離多”，畢竟工作了的人時間總是有限，而她與孫容又各自忙著畢業種種事宜。

“喂？”

林若華輕輕按了通話鍵，剛收到最大的喜訊，又接到好友的電話，心情自然愉悅，臉上不禁掛了幸福的微笑，卻被一旁的孫容抓了個正著，原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嘲笑自己幾句，今天卻是出奇得沒有出聲，隻是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靜靜聽著她打電話。

“若華，麵試的事情怎麼樣了？上次聽孫容說你們收到了白氏國際的麵試通知，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有結果了嗎？”

電話那頭是一貫溫柔的秦言，聲音不大，卻總是記掛著她們是否也過得安好。

“嗯，剛接到通知，下周一入職，等過了實習正式畢業後再考察是否能夠留下來。”

林若華聲音中掩飾不住的興奮，第一步已經跨過去了，而現在要邁第二步，過了實習，正式留任白氏國際，這是第三步，她要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未來。

“好消息啊！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先不管留任的事情，先在實習期好好表現，我們若華大才女沒理由不被留下來。”

秦言也相當高興，他與林若華相識已有四年之久，曾經相處的日子曆曆在目，他是看著她從大一尚有些怯懦無從適應大學生活的小姑娘成長為學生會一員大將的，而現在聽到她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你又開我玩笑。”

林若華笑笑沒有在意秦言的話，對她來說，如何走好現在的每一步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明天的事情就留給明天好好抓住吧。

“對了若華，孫容呢？她怎麼樣？”

“也錄用啦！”

林若華轉頭看一旁的孫容，後者抬頭朝她微微一笑，兩人心照不宣，有什麼比在黑暗中跟好友一起迎來黎明更開心的呢？

“真是太好了！我原本打你電話就是想問問周末是不是肯賞臉，現在看來，你們兩個人都被白氏國際錄用，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明天老板突然打電話讓我加班也得來見你們。”

秦言其實已經打算好，即使沒有被錄用也會來學校一趟，一來難得周末休息，他這個苦命的程序員，雖然在公司深得老板器重，卻也說明他得比常人更少的休息，凡事總有代價，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要得到更多隻能拚命加班，而二來，從畢業後他跟林若華見麵的機會屈指可數，工作是成功的第一步，而有些東西，隻有獲得成功他才有追求的資格。

“好啊，還是在老地方嗎？你來了打我電話，我跟容兒等你。”

“嗯，好，那到時見。”

陽光暖暖得透過窗戶照射進原本擁擠而此刻略顯蕭條的寢室，孫容已經斜躺在床上做起了麵膜，雖然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但嘴角卻是微微勾著，甚是玩味。

這個電話可真長。

陽光凸得一晃，劃過孫容半眯著的雙眼。

“容兒，秦言說明天晚上請我們吃飯，就咱學校的學士府。”

林若華放下手機，瞥了眼牆上的鐘，十點三十，還來得及把被套拆洗了，學校這陣子估計該來趕人了。

“他不是單約了你一個人嗎？”

孫容抬手看了眼手表，怎麼這麼慢？

“說什麼呢！我跟秦言是好朋友，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林若華邊收拾東西邊回答，她跟秦言，這麼多年風裡雨裡一起走來，簡直比自己親哥哥還親，怪不得連孫容都要誤會了。

好朋友嗎？

孫容笑了笑爬起身，也不管是否踩臟了林若華剛拖好的地，跨著拖鞋吧嗒吧嗒朝衛生間走去。

第二日，學士府。

說是學士府，其實是學校角落裡一家小餐館，相較於其他店更文雅一些，譬如這名字，林若華第一次跟秦言來這裡的時候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半天，仿佛不識字一般。

秦言一身正裝，又搭著常戴的黑框眼鏡，襯得他整個人斯文如玉，站在學士府門前對周圍投來的好奇眼光熟視無睹，他們大四學生真是忙得狗一樣，整天忙著找工作實習，或者看書考研，哪有這些大一大二大三的學弟學妹興致好，一個個在學士府門口盯著秦言猛瞧不放。

孫容顯然是特意打扮過的，米白色毛呢大衣搭配深色緊身褲，她本就長得高，又瘦削，而腳下的高跟長筒靴更是顯得她比身旁裹著羽絨服的林若華高了將近一個頭。

怎麼看怎麼遜色。

林若華笑嘻嘻得並不在意，一隻手挽著孫容的胳膊，另一隻在空氣中揮幾下算是跟秦言打招呼，嘴裡呼呼得吹著氣。

她小時候受過寒，經不得凍，裹得渾身像個球卻依然冷得打顫。

“怎麼才穿這麼點？”

秦言顯然對林若華的事情知之甚詳，一見麵就忍不住責備起她的不懂事，也不管旁邊大衣高挑的孫容正悠悠看著自己。

“沒事沒事，才這麼點距離怕什麼。”

林若華話還沒說完，人卻已經被秦言拉著進了學士府，孫容抬腿默默跟在他們身後，心裡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她總是一次次告訴自己他們三個彼此都是好朋友，隻是每一次都以失望落空，事實上，她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秦言似乎從來不曾正眼看過她。

秦言從大二直到畢業前實習一直都是學生會乾部，對這裡的店鋪更是了如指掌，彆說老板了，就連端盤子的夥計都喊得出名字。

於是憑借著秦言這張臉，他們撈到了最後一個8人用小包廂。

“若華來這邊，那兒有風。”

秦言朝孫容淡淡得微笑，然後拉著林若華坐到自己身邊，而孫容一個人被孤零零留在門邊，與他們幾乎隔了小半張圓桌。

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精心裝扮，心裡滿滿的都是林若華。

他根本沒想過這裡還有一個多餘的人，門外有風，自己也會被吹到。

他的眼裡隻有林若華。

孫容在心裡一遍一遍重複，仿佛這樣就能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不能被看出任何馬腳，不然臨到畢業了還跟好姐妹鬨不愉快，況且，好姐妹已經表示過很多次，她對秦言並沒有“非分之想”，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秦言的一廂情願。

說來說去，都不過是他們兩個傻子在唱戲。

可是……

“首先，慶祝你……們都被白氏國際成功錄取！”

秦言舉杯。

被白氏錄取的事情對林若華來說是意料之外的，畢竟那天的麵試並不愉快，雖然他們禮貌性的告訴自己等待通知，但她其實已經開始海投彆的簡曆了。

可是誰曾想，昨天上午竟然來了通知，告訴她被順利錄取了，簡直受寵若驚。

“祝學長工作順利，祝我跟林林友誼地久天長。”

孫容看著秦言，又轉頭意味深長得看著林若華。

林若華笑眯眯得舉起果汁，

“工作順利，地久天長！”

一飲而儘。

孫容放下杯子，看著他們兩個在自己斜對麵有說有笑，僅僅半張桌子的距離，卻仿佛隔了一整個銀河係，她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原來秦言說的冷風是真的，呼呼得灌進原本就狹小的包廂，打在孫容臉上有如刀割一般，可是無論怎麼冰冷刺骨，卻始終不及心口位置的疼痛。

好似要將整個人抽空一般，從裡到外，呼嘯著橫衝直撞的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感情，此刻，她很想起身走人。

可是，對麵是林若華，是秦言，是自己的好姐妹，是自己心儀的對象。

腳下又似釘了釘子，挪不開腳步，隻能一杯一杯喝著果汁，明明是甜的，喝進嘴裡卻全變成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