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土地廟

回到小院，喜兒準備了一桌飯菜，幾個人坐下，邊吃飯邊聊天。冷萍夢心情很好，多吃了幾口飯菜，那喜兒和雪兒樂得嘴都合不攏了，畢竟，尉遲林瑞將照顧冷萍夢的任務交給她們，任務完成得好，她們可是會得賞的。憐兒依舊悶聲不吭。

“姐姐這兩日心情大好，看來，咱們伺候得不錯。”喜兒悄聲對雪兒說，雪兒看了看冷萍夢，冷萍夢正在挑魚刺，雪兒笑嗬嗬地回答：“你的功勞最大。”

喜兒喜滋滋地點頭，冷萍夢看見了她的得瑟勁，忍不住問道：“喜兒，乾什麼呢？”

“姐姐，我沒乾什麼呀。今天的魚好吃嗎？從菜場買來的新鮮鯽魚，刺多，但是味道很鮮。江南真是好地方，蔬菜瓜果，一年四季不斷。”

“是喜兒的手藝好。”冷萍夢說，“江南當然好了，就連這兒的叫花子，身上都有一股子富足太平的味道。”

“真的嗎？”雪兒有些驚訝。

喜兒出去買菜也見到過路邊討飯的叫花子，她搶先回道：“姐姐說的對，朱門大戶自不用說，就是那些要飯的家夥，也個個麵色紅潤精神十足，好像不愁吃穿呢。”

“不愁吃穿？”憐兒懷疑地問道，“他們穿得很好嘛？叫花子畢竟是叫花子，難道還穿戴整齊？”

喜兒吐了吐舌頭說：“即使是塊破布，也掩不住他們那股子精氣。”

冷萍夢用自己的筷子敲了敲碗沿說：“大家吃飯，吃完飯，出去逛逛。今天我帶你們上街。”

“哇！姐姐好棒！”喜兒拍手大呼起來。

雪兒和憐兒也很開心，主子親自帶她們出門，可是新奇事兒。冷萍夢這人很懂得與人保持距離，她不喜歡過分的親密，也不喜歡歃血為盟的那套，雖然大家以姐妹相稱，但，冷萍夢仍舊會保持自己做主子的威嚴。雖然未來世界倡導人人平等，但，這裡是貴賤有分的異世，冷萍夢從不會流露出人人平等的想法。

吃完飯上街，她們各自戴了一頂舊紗帽，打扮得普普通通，乍看上去，倒很像規規矩矩的小家碧玉。茂州城有夜市，夜市開放到晚上亥時結束，一路上，燈火通明，攤販的叫喝聲此起彼伏。來自五湖四海的商客穿梭往來，景象甚為喧鬨。

“憐兒，你的香囊繡好了嗎？什麼時候也給我繡一個？”冷萍夢走在街邊，忽然問道。

憐兒愣了一下，隨即回道：“我回去便找樣子，不知羅姐姐想要多大的？”

“放些藥丸子和香片就可以，不用太大。”

“嗯！姐姐喜歡鴛鴦戲水還是墨荷蜻蜓？或者，百鳥朝鳳？並蒂蓮？”

“這麼多式樣啊？隨便哪個，隻要是你做的，我放心。”冷萍夢給了憐兒一個可親的微笑。可惜，那微笑被黑紗遮住了。憐兒應了一聲。

忽然，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子從她們身邊擦過，那孩子撞了憐兒一下，隨即抬腿往人群去裡竄去。冷萍夢幾乎沒有猶豫，大喊：“抓賊！”

憐兒這才反應過來，一摸身上，腰上掛的香囊不見了。那是新做好的香囊，一針一線，都是她的心血呢。她正要往人群裡衝去，冷萍夢卻拉住了她。

“裡麵銀子多嗎？”

“姐姐，銀子不多，但是……”

“彆急，我有法子找到你的東西。”冷萍夢說得很篤定。

喜兒和雪兒好奇地望著冷萍夢，憐兒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冷萍夢大步向前，走到不遠處的街邊，那兒坐著一個乞丐模樣的人。

“姐姐去找叫花子乾嘛？”喜兒不解地問道。

“你呀，不該你管的事，老是這麼好奇。”雪兒不客氣地回道。不多時，冷萍夢走回來說：“我們去城東的土地廟。”

喜兒嘟著嘴，轉臉看向憐兒。憐兒鎮定自若地站在一旁，好像並不著急。趁著夜色，她們來到城東，找到一座土地廟，那小乞丐果然坐在廟裡，幾個同樣蓬頭垢麵的大乞丐正在數香囊裡的銀子。

冷萍夢上前交涉，拿出了葉龍給她的令牌，果然，那些乞丐很聽話地將香囊交還給她。那小乞丐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冷萍夢。冷萍夢掏出兩個銅板丟給他。

“姐姐，是丐幫的人，丐幫的人好威風喲！”那孩子拿著銅板，顯然很開心。

不遠處，站在廟門口的喜兒她們聽到了小乞丐的話，她們很驚訝，但是，主子的決定，她們不敢質疑。冷萍夢走回來，將香囊遞給憐兒。憐兒恭敬地接過去，重新掛在腰間。

“數數看，有沒有少了？”喜兒說。

那幾個大乞丐立即嚷道：“同道中人，不會偷你們的錢。”

“哼。明明是偷兒，還狡辯……”喜兒小聲嘀咕了一句，那些乞丐的耳朵真尖啊。

冷萍夢低聲對她們說：“偷兒和要飯的不一樣。不過，那幾個家夥不僅僅是要飯的，也做些偷兒的勾當，讓小孩子去偷，大人坐享其成，可悲啊。”

喜兒說：“十個叫花子裡，起碼有五個會偷。”

冷萍夢沒說什麼，廟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姑娘，怎麼有空出來逛土地廟？”抬眼一看，原來是孫長老。

“孫長老，你來教習弟子嗎？”冷萍夢淡然自若地笑道。

“哈哈，冷姑娘果然聰明。不愧是同道之人。”孫長老一腳邁進廟裡，周圍那些乞丐立即變得服服帖帖，一個去掃地，一個去倒茶，一個去擦土地公的泥像，一個拉著小乞丐安安分分地坐到旁邊，眾人臉上都是一種表情，有點敬畏，有點崇拜，還有順從。看來，孫長老在茂州頗有威信。孫長老手持竹棒，腰背挺得很直，略顯憨厚的神情裡暗藏著一份精明。

“大家到裡麵坐坐。土地廟是汙衣幫的棲身之所，這些丐兒還沒被我收服呢，儘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長老，是你不願意收我們……”那小乞丐眨巴著大眼睛有些不服氣地反駁道。

孫長老瞪了小乞丐一眼，轉身邀請冷萍夢進廟裡。看到喜兒她們俏麗的身姿，孫長老摸著下巴說：“冷姑娘朋友真多，也是同行嗎？”

“是的。她們剛剛入行不久。”冷萍夢跟在孫長老後麵，喜兒她們緊緊跟著她。

“哈哈，咱們茂州的丐幫又多了幾位美嬌娘，可喜可賀啊！”

喜兒和雪兒聽得咋舌，她們何時成了丐幫中人？不過，冷萍夢和孫長老之間那股莫名其妙的熟絡勁，證明了這個事實。憐兒垂著眼睛，很安分地站在最後麵。

“冷姑娘，你的情報很準啊。”孫長老摒退左右，悄聲對冷萍夢說，“青狼幫果然給葉幫主下了戰書。三天之後，在城郊的柿子林，青狼幫幫主和葉幫主比武，一戰定輸贏。輸的人，要將茂州西城的地盤分割給另外一方……”

“以葉幫主的武功，應該不成問題吧？”冷萍夢試探地問道。

“彆提了。”孫長老無奈地歎了口氣，“葉幫主最不喜歡武鬥。這回，我們要先發製人。”

“按照原先的計劃行事？”

“是啊，冷姑娘有何高見？”

“我有個主意，不如這樣……”冷萍夢傾身上前，將她的法子告訴給孫長老聽。孫長老一拍大腿，說：“冷姑娘真聰明。就按照你的法子辦。”

喜兒她們麵麵相覷。羅漓什麼時候跟老乞丐這麼熱乎？

說完事，冷萍夢起身告辭。孫長老將她們送到廟門口：“冷姑娘，我還要操練汙衣幫的弟子，就不遠送了。三天後，你帶著令牌和我們在土地廟會合。”

“孫長老自去忙吧，我記住了。”冷萍夢帶著喜兒她們走出土地廟，走回大街上。

沿街走了一會兒，冷萍夢扭過頭，看到喜兒吞吞吐吐的樣子，她心中好笑，問：“乾什麼呢，喜兒，你有話就問好了。”

喜兒立即問道：“那個瘦竹竿真的是丐幫長老嗎？”

“嗯。是的。”沒想到，丐幫長老多了一個瘦竹竿的外號。

“姐姐，他為什麼叫你冷姑娘？”

聽到這句問話，冷萍夢停下步子。她掉過頭，喜兒她們也停住了。她一本正經地說：“行走江湖，總需要一個稱呼，過去不代表什麼，都是些過眼雲煙，現在，我決定洗心換麵，重新做自己。萍水相逢一場夢，我如今就叫冷萍夢。為什麼姓冷？因為，我心已冷！”

她說得嚴肅認真，喜兒她們都目瞪口呆。沒想到，為了與過去隔絕，她竟然拋棄了父母家族給予她的姓名。喜兒她們自然會以為，羅漓受到的打擊太多，用悲痛欲絕來形容也不過分，她一定是為皇帝的薄情心冷了吧。

如今，她叫冷萍夢。她可以自信瀟灑地做回自己。

冷萍夢邁著矯健的步伐，自顧自地朝前方走去。周圍的喧響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的身影秀拔如同一顆茁壯的美人蕉。喜兒她們不敢多逗留，急忙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