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試戲
“你就是蘇編推薦來的那個剛入圈的新人?”導演翻了一下淩霄那僅有一頁,且毫無代表作,基本算是空白的,毫無用處的簡曆,又看了一眼淩霄那張太好看的臉,皺眉。
在娛樂圈混,臉好看是很大的一種優勢,但就純演員而言,還是要那種普通一點平淡一點的臉更好,容易塑造熒幕形象。
淩霄這種,就算是放在他這種要流量的商業劇裡也好看的太鋒芒畢露了,不容易出角色。
淩霄很坦誠:“是的。”
導演嚴肅臉:“你知道劇本嗎?”
淩霄:“看過了,但不算熟。”
導演又低頭看了一眼簡曆然後重新抬頭看著淩霄問:“你要試鏡的角色是林熠?”
淩霄配合回答,樣子甚至有點乖:“是的。”
導演:“嗯——”
一番問答之後,何導心道這是要浪費時間了。
臉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卻已經在想該怎麼委婉地拒絕掉這麼個新人被塞進劇組了。
先不說他有多不喜歡走後門進來還好高騖遠的演員,就說男二這個角色要演好的難度,就淩霄這麼個從學校出來後演藝經曆還空白了兩年的24K純新人根本沒可能hold住。
但有後台的畢竟是有後台的,尤其前有同組總編劇蘇拓的強烈推薦,後又是在最大投資方蕭家兄妹的帶領下進來的情況下,何導還是要讓淩霄麵試,並且一下子插到所有試鏡者之前。
這種時候,提前一個試鏡就多一分機會——可以減少麵試官因為看久後的麻木疲憊,也不會讓人搶先定下角色,導致一個試鏡機會也沒有。
而在場的人顯然都是毫無疑義,習以為常得很。
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大家心知肚明,不公平也沒有辦法,在好多時候就是這樣,有錢的就是大爺,資本真的可以決定很多東西。
淩霄站在台上,對於導演的問題回答得很誠實很配合,何導則表現得很平常,很平和,但淩霄還是察覺了來自何導的微妙的抗拒。
尤其後麵何導的話驗證了這點。
“試試35頁和36頁那段戲,你可以帶劇本,但你隻有兩分鐘時間準備。”
“好的。”淩霄接過一本紙質劇本,冷靜鞠躬。
35頁和36頁,幾乎是全劇中男二台詞分量最重的一場戲,大段的台詞念都容易念磕巴,對劇本不熟悉的人來說簡直是噩夢了,又加之在這段戲中男二的感情全在表情和台詞,沒有大動作,情緒卻複雜難明。
算了,反正剛好月難的挑戰越能提現實力嘛。
兩分鐘後,淩霄放下了劇本,緩步走到台中間去,閉眼呼氣,然後向所有麵試官鞠躬。
蕭繹,導演,包括蘇拓,原本都沒對淩霄的演技抱太大希望了,因為淩霄的隻說了自己是表演專業畢業的,並沒有什麼拍攝經驗。
而他們都清楚學校裡出來的優秀往往隻是實際拍攝的及格,何況淩霄還是個學校裡出來還閒散了兩年的人。
可當淩霄走上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抓住了。無他,在台上,他的氣質似乎一變,一下子就變成了林熠——那個那個可憐可悲可歎之人。
“你不帶著劇本嗎?”
何導本來還想這麼問一句,可淩霄站在那裡,他就像看到了他心中那時的林熠,一時之間便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淩霄退後幾步,站定卻沒有開口,沉默了半分鐘後各種竊竊私語聲變大了一些,淩霄則充耳不聞。
他忽然單腿屈膝地盤坐下來,是很落拓的樣子。
他的手肘支在膝上,目光迷離地看向略高的地方,手中則虛握著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看的是那天的夕陽,手中握著的那是一個小酒壇子。
他的樣子很平靜,仿佛聽見旁邊的人問了什麼時微微偏頭,隻是一秒之後他突然仰頭灌了一口其實並不存在的酒,又低頭似笑非笑地開口了:
“我為什麼要提?”
淩霄的聲音與之前的說話聲有些許不同,所有聽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怎樣一種聲音啊,低沉而又輕柔。
他的樣子有多平靜,那麼他的口氣就有多嘲然,聽到了的人都是心中一顫:
“為了讓你們嘲諷我嗎?”
他繼續說輕輕自說自話般道:
“哦~是了,像你這樣的正人君子怎麼會這樣。
你永遠都是光明磊落光輝燦爛的。你隻會同情我罷?”
淩霄,或者說是林熠忽然笑起來,他猛地灌了口酒,抬手有些粗魯地用手背蹭掉淋漓的酒液,他的笑惡劣而刻薄:
“我可真惡心你們那些自作多情的同情啊——傷沒在自己身上,談什麼感同身受,嗯?!你以為你的同情有多了不起?!”
他每多說一個字,口氣中的怒氣就更盛一分,到最後“握著酒壇”的手爆出青筋,開始微微發抖。
“那你今天也不應該開口。”
出乎意料的,剛剛意外接著淩霄劇本的蕭繹居然開口念了台詞幫忙搭戲,他頓了一頓,然後說:
“你變了。”
“哼~”
淩霄從鼻腔裡很輕地哼出聲笑來,他低著頭,目光轉向虛無的某一處說:
“是啊,我變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誰沒變呢?或者說其實,說不定我從前便是這樣一個人呢?”
“我一直把你當兄弟。”蕭繹的聲音字正腔圓,板板正正。
淩霄似乎很輕的,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他說:“我知道……我曾經也一樣。”
“……芸兒,怎麼走的?”
蕭繹念的台詞永遠這樣,冰冷而平板,毫無感情起伏,不過淩霄接得倒蠻順利的。
或者說他演的太好了,圍觀的工作人員中有感情細膩豐富的甚至已經跟著他的字字句句開始吸鼻子了。
可淩霄仍一副很平靜的樣子,低頭說的字字句句都很平靜,仿佛說的是哪個不相識的人。
隻是他的聲音慢慢低啞下來,就如他慢慢佝僂起來的肩背,一點一點地壓在看客的心上。最後他沉默了,低著頭,泛紅的眼角微微抽搐著,然後又是沉默,給人和之前不同感覺的沉默,半晌他又開口了:
“……因為她什麼都知道了啊。”
他想笑,但這次沒有笑成功,神情便顯得有些難看。
於是他隻有埋頭又喝了一大口酒,低頭盯著酒壇說,聲音輕得像霧氣:
“她向來聰明的……我什麼也瞞不過她,她走,我其實有所預料了……那天,她走的那天……她親自為我溫了酒,她就坐在我身邊,一杯一杯地替我斟酒……我知道酒裡下了藥,可是就是下了毒又怎樣呢?但凡是她給的我……我都願意,我都高興……”
“……我寧願她殺了我,可是……”
說到這裡,林熠居然真的成功地笑起來了,眼眶卻還是潮濕的紅,他說:
“離瀲,你知道嗎?她走的時候說,“對不起——”可她對不起什麼啊?她有什麼對不起的呢?離瀲,我欠你。但我們都欠芸兒,你知道麼?我們一輩子都欠她!”
淩霄紅著眼,轉頭盯著幫他搭戲的蕭繹,啞著喉嚨說的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他沒有哭,但看到的人都莫名感受到了那種絕大的酸楚,那種硬撐著就快撐不下去的頹然與疲憊。蕭繹被他的神情逼得一怔,張了張嘴,居然沒接上台詞。
……
一時之間,除了一點點輕微的吸氣聲外全場寂然。淩霄閉著眼,一秒後起身,鞠躬微笑,於是所有人都慢慢抽離出來了,稀稀落落的掌聲慢慢連成一片。
何導有些震驚,忍不住再次和淩霄確認:“你是今天才拿到試鏡劇本吧?”
淩霄:“是的。”
何導繼續驚訝質疑:“你……真是新人?”
照理來說何導本來應該再多試幾場戲的,可如今看了這一場他就知道沒必要了,哪怕是柳君也沒必要了。
窺一管而知全豹,他看著淩霄臉色慢慢變得欣賞起來,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打臉了的酸爽。
在而後的時間裡,一旁從座位上站起來還叼著棒棒糖宛如流氓叼著根牙簽的蘇拓就看到顯然已經出戲,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淩霄,露出了一點上了年紀的人都會偏愛的乖乖的不好意思來,萬分誠懇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通過了嗎?”
淩霄看著何導的眼睛,誠摯地問。
俊秀清朗的少年人於燈光下眉目如畫,任誰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更何況這少年人還演技過人,整個一個“祖師爺賞飯吃”的典範。
向來惜才的何導看著淩霄,輕咳了一聲,又往他身後看了一眼,然後有些遲疑地轉回頭來看淩霄,開口問說:
“那個,簽約是你自己來還是經紀人,公司的人來?”
“我還沒有簽公司,隻有我一個人”
“那這——”
何導有些猶豫的時候又看了一眼蕭繹,他之前見他們一行過來,便以為他們是一起的,現在看來卻應該不是,這反倒讓他有些摸不準這新人和投資商爸爸之間的關係了。
可是這會兒看蕭繹真的毫無表示的樣子,他於是才試探性地對淩霄說:“那我們先簽約?”
“好的。”淩霄笑容加深,依然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
一切好像塵埃落定了。
然而——
三分鐘後,並沒有簽約的淩霄和蕭繹及其助理坐到了另一邊的角落裡。
蕭大boss看著淩霄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樣子:“簽約的事,你怎麼想?”
淩霄抬頭與他對視,露出仿佛什麼都不明白的無辜神情問:“什麼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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