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

“隋益，我喜歡你。”

他原本滿腔的怒意因為少女這句話裡的羞怯欣喜而熄滅，氣焰一下弱了不少。迎著她專注的視線一時間腦內竟是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蘇澈看著他的神色，有些不放心的跨出一步。隨著她這番動作，他倒是回神過來，連連往後退去。最後竟然失措得摔了個跟頭，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蘇澈擔憂的喊起來，“你沒事吧？”

“你彆過來。”她話音方落，隋益已經大喝一聲，當真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樣子，推起腳踏車腳步踉蹌得往外跑。

嚇到他了，留在原地的蘇澈如此歎息。她的感情就如她的表白，簡單而直接，頗有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堅持。

既然他不敢主動，就由她來。於是周一升旗儀式結束後，蘇澈直接衝到了一班的隊伍裡尋找隋益。他冷著臉，但她卻並未被他這點反應嚇到，殷勤的跟在他身後。

她笑的像是盛夏裡綻放的花朵，眼睛閃爍如星辰。少年卻視若無睹，一前一後的兩人隨著洶湧的人群沒入了教學樓。課間的校園，喧囂熱血，為年少的記憶勾出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映像。

此去經年，後來的蘇澈回想起這一幕，總覺得這才是她們最好的結局。

平行而不用相交。

可惜時間沒有如果，倒退回彼時高一那年的冬天，隋益對她的不理不睬讓她越挫越勇。知道他們男生會選在周六下午兩節補課結束後留下來打籃球，她特彆留了下來，充當啦啦隊沒有得到回應，她甚至拿了道幾何題跑去請教。這次隋益雖然依然冷臉卻沒再沉默，告訴她去找老師會得到更好的答複。

幾次三番之後這事傳到了老師耳朵裡，蘇澈被叫到了教導處。

年過半百的教導處主任繃著臉，沉聲說：“最近有同學表示你和一班的隋益走的很近，有沒有這回事？”

“報告老師，沒有這回事，因為是我主動追的他。”蘇澈的誠實讓教導主任的血壓瞬間上升了三個百分點。

“你們還是學生，什麼追不追的。你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是考更好的大學。那些情情愛愛花花草草的不是你們這個年紀要考慮的東西，回頭，你把你家長叫來。”教導主任臉色鐵青。

“報告老師，我沒有家長可以過來，我追著他主要是為了讓他給我講習題。難道這不是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嗎？”麵對師長的責難，蘇澈表現得乖巧又坦然，反而讓主任說不出什麼來了。

從教導處出來，蘇澈遇上了曾之瑤，她正抱著一摞考卷和同行的女生說笑而來。

“咦，蘇澈，好巧！”她臉上的神色誇張而可笑。

“是啊，挺巧的，冤家路窄。”

那年的蘇澈麵對挑釁的應對是強烈而直接的，終於引得曾之瑤尖利了起來，拋開了好學生的那番溫和淡然，說：“身為女孩子，總這樣纏著彆人，不覺得失禮嗎？”

“越缺什麼才越看重什麼，我並不缺臉皮，所以也就無所謂重要與否。” 蘇澈的回擊乾脆利落，她漲紅了臉沒再言語。

這之後不久迎來了元旦，學校破天荒放了兩天，蘇澈約了何優璿在必勝客見麵。

隔著看似薄薄一層的落地玻璃，滿目是元旦街頭高掛的國旗和燈籠，人來車往，熱鬨非凡。但這份熱鬨卻被阻隔在曲樂悠揚的快餐店外，蘇澈單手支腮歎息著求助：“你和隋益這麼熟，你覺得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是謂吃人嘴軟，何優璿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叉子幫著解憂，“我覺得，其實他可能暫時沒有心思放在這個上麵。”

“那你是說，他不是不喜歡我？”蘇澈滿臉渴切。

何優璿遲疑了片刻，不得不坦白：“我不知道。”

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從何優璿那裡探不出什麼口風，也就剩了逛街。這次終於不再是新華書店的文化之旅。兩人從下午兩點逛到晚上五點，冬日的緣故，天色暗的特彆早。路燈早早的亮了起來，在路邊連成兩串奪目的明珠，撕破暗夜的沉靜。

逛得累了，蘇澈隨意在花壇邊尋了處坐下小憩，何優璿雖然覺得不乾淨也沒太多糾結，拿紙巾墊了挨著她便坐下了，順手遞給蘇澈一個香橙味的棒棒糖。

蘇澈沒有遲疑的接過，雖然是純香精人工色素合成，但那甜味還是適當的緩解了她煩悶的情緒。休息夠了，兩人手拉著手繼續在街上遊蕩。

路經一家火鍋店，兩人被香味吸引鑽了進去，吃完火鍋出來。蘇澈實在是忍不住了，指了她隨身的小包說：“你手機一直在響。”

何優璿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接通了電話。看出她的躲閃，蘇澈刻意往彆處走了兩步。然後發現離這不遠的街角，停了部黑色轎車。蘇澈看不懂車牌，但由於車子沒有貼保護膜，讓人可以一眼看清主駕位的青年，像是李瑞哲。

蘇澈暗暗吃了一驚，快走兩步想要細看，沒想到那車子卻徑自發動往後街轉去。路口綠燈轉紅，順勢就淹沒在了滾滾車流中，蘇澈在原地站了一會，隻得旋身往回走去。

遠遠的，就看到何優璿和麵前站著的黑衣男子似乎在說什麼。蘇澈怕她吃虧，小跑過去，“優璿。”

聽到聲音那男子轉頭望過來，那冷厲的神色讓蘇澈止不住打了個寒戰。站在何優璿麵前的男子，竟然是張競天。

與蘇澈的驚懼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何優璿的快速反應，她衝過來一把拉起蘇澈就往外走。蘇澈被拉了個趔趄，傷愈不久的腳二次受創，但看著何優璿的神色也沒敢多說什麼。

兩人直走出好長一段才停下來，氣喘籲籲的對視了一眼。

“我不小心撞上他了。”何優璿率先開口。

“他不是好人。”蘇澈附言，同時心底默念了句，我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人。

何優璿讚同的點頭，兩人默契的忽略了彼此對張競天身份的熟悉。因為蘇澈腳又傷了，不得不就此終結約會，何優璿打車送她回家。

到家之後她給李瑞哲發了個短信，他沒有回。之後三天，蘇澈總覺得上下學有被人窺視的感覺。但回頭又總看不出什麼，日子慢慢過去。

期末考試周的緊迫取代了蘇澈的疑神疑鬼，高一的第一次全年級統考。隋益全年級第七，很榮幸的上了紅名榜。何優璿是藝術生，成績做不得數。特彆班一共41個人，蘇澈排名14，中等偏上的程度。

大概是特殊的家庭背景，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令老師激動了。在寒假前最後一個班會上，班主任大力表揚蘇澈的刻苦向上。被表揚的女生坐在位置上，看似文靜的垂著頭，實則長及肩背的長發恰好遮住了耳朵裡插著的耳機。

她考的好也沒啥稀奇，隋益不理她，李瑞哲找不到人，眼下除了書本也沒什麼東西讓她分心的了。

寒假在考試結束後就開始了，加過年也就十七天。時間過的飛快，到李瑞哲好不容易主動出現的時候，假期已經隻有兩天了。兩月不見，李瑞哲清減了些，也更高了些。蘇澈在他身邊比了比，歎息著：“你越來越高了。”

“你不說我還沒發覺，你越來越矮了。”他拍了拍她的肩。

蘇澈伸手去掐他，李瑞哲不躲不閃，照單全收。一個人鬨的沒意思了，蘇澈主動停下，問出了這段時間一直悶在心裡的問題：“你元旦那天是不是在步行街看到我了？”

似乎早預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李瑞哲沒有意外的點頭了。

“那你為什麼看到我就要走啊？”她非常介意他的行徑。

“……”李瑞哲的沉默讓蘇澈看出了他的隱瞞。

聯想到這些時日隋益給她的那些軟釘子，內因外患交加之下蘇澈禁不住眼眶一紅，眼見著就要落下淚來。

“唉，你彆哭啊。”李瑞哲有些著慌。

蘇澈算是個經曆相當不順的女生了，但他還真沒看過她哭過幾次，心裡跟著也有些泛澀。

“你們怎麼都這麼討厭我啊？”幸而，她的眼淚終究是沒有落下來，隻抓著李瑞哲的衣襟甕聲道：“我不夠好我知道，可是你們不說我怎麼知道怎麼改？喜歡一個人有錯嗎？為什麼要被人當牛鬼蛇神嫌棄。”

被她抓著哭了半天，李瑞哲才反應過來蘇澈抱怨了半天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低頭望著她擦了自己一胸膛的眼淚鼻涕，無奈的輕扯嘴角，“有些事，你還是彆知道的好。”

“有些人，你還是少接觸為妙。”蘇澈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