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向天

騎在青驢上，柯浩然離開桃山，向著宋國前進。要回去大唐，必須要經過宋國一段狹長的土地，還沒有走到宋國，柯浩然胯下的青驢，便一直很不安定。

以往的青驢，悠然自然，就算是在叢林當中遇到了老虎獅子等猛獸，它都可以從容的和這些猛獸盤旋。

可是現在，青驢的表現有點反常。

柯浩然伸手，摸了摸青驢的鬃毛，他抬頭，看向那一片湛藍的晴天。宋國的天空，曆來都是很湛藍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宋國的天空那般湛藍。

宋國，仿佛一觸手，便能夠觸摸到蒼穹一樣。

看著天，柯浩然的眉頭並沒有因為湛藍的天空而鬆開，反而是皺的越來越深，以至於到了最後，在柯浩然的眉峰之間，形成了兩座高聳的黑山。

讓柯浩然和青驢有些不安的原因，便在於天空當中，那道好似是人臉一樣的東西。在桃山的時候，柯浩然感覺到了這人臉，當時他並沒有怎麼在意。

而現在，這人臉居然是一路尾隨著他，來到了宋國的上空。

“你到底是誰？！”

柯浩然仰望著晴天白雲，對著天空大聲的喊道。回答他的是狂野當中幽幽的清風，天幕之上的那張人臉，仿佛是收到了他的話音，開始扭曲起來。

那張臉，很普通，一會看起來好像是林莫愁，一會看起來好像是蓮生和尚，一會在看過去，好像是夫子。柯浩然遇到過的所有人物，不論是是敵人還是友人，在那張臉上，他總是能夠看到一抹影子。

“在天空看我有什麼意思，你有本事就下來啊。”

柯浩然的心中，實際上隱約已經找到了答案，能夠有這樣廣大神通的東西，早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意識範疇，在柯浩然看來，天幕上的那張臉，便是昊天。

在道門的教義當中，昊天被看做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它無處不在，但是每一個地方都有他的影子。不論是什麼人物，不管是貧富貴賤，隻要是虔心的祈禱信仰昊天，那麼昊天便會降臨下來好運。

無數年來，昊天一直都是這樣的存在，它位於九天之上，不屬於人間。享受著人間的香火供奉，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昊天的長相和樣子。甚至於知守觀的曆代觀主也不知曉。

沒有人直麵過昊天！

“柯浩然，你的確是很狂傲啊。”

狂野的草原上，有悠遠的山風出來，柯浩然騎在青驢上，慢慢的閉上眼睛，在這一刻，他聽到了一種麻木而又機械的聲音，這聲音當中沒有任何的感情，聽上去並不屬於人類。

但是柯浩然卻分明是聽清楚了這風中蘊含的意思。

“昊天啊昊天，你真的被我給驚動了嗎？”

柯浩然忽然發笑，他手指著晴天，“你躲藏在高高的晴天之上，從來不敢以你的真麵目麵對著你的信徒們，你真的以為在那裡就很安全？”

“人類總有一天，會登上晴天，看看到底有沒有你。”

“你到底是個什麼狗屁東西。”

柯浩然索性開口大罵，其中自然有很多汙穢的詞語。

“你有罪！”

便在這個時候，一直都很平靜的臉譜，瞬間變得狂暴了起來，其上的臉麵在快速的切換，最後映入到眼簾當中的是蓮生和尚的臉麵。對於柯浩然來說，蓮生和尚和他的交情，可謂是匪淺。

可是最後，給柯浩然帶來最大傷害的，卻恰恰是蓮生和尚。

“蓮生和尚被我囚禁在了魔宗山門當中，你幻化成他的樣子有什麼作用。”

柯浩然指著晴天，“你有本事就下來和我一戰。”

“膽小鬼，懦夫。”

“你可以來晴天上找我。”

風中，自然有一股聲音。柯浩然聽懂了這句話，他的眼眸當中流淌著深深的狂熱，他撫摸了一下青驢的鬃毛，眼眸當中帶著一抹的不舍得。青驢不安的扭動著大屁股，回應著柯浩然的情緒。

“青驢，這一次我吉凶難料，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柯浩然淡淡的說道。

青驢舔了舔柯浩然的手臂，柯浩然和青驢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生死瞬間，自然是患難與共。柯浩然終於還是搖了搖牙齒，他的青衣在風中飄動，並逐漸的變得透明。

這自然是無距。

柯浩然的無距，不是降臨到了世俗當中的某一個地方，他用無距上了晴天，來到了湛藍的晴空之上。一般的修行者，無距都不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柯浩然卻可以在虛空當中久遠的停留。

“你終於還是來了。”

臉譜上的笑容更加的肆虐，“你不是第一個遇到我的人，但是你卻是第一個敢於直麵我的人，在這一點上，你比你的師兄夫子更有膽量。”

“可惜的是，膽量永遠沒有活著好吧。”

臉譜的聲音依舊十分麻木，但是隱約能夠聽到一種歡呼雀躍的味道。柯浩然聽著這聲音裡麵的味道，分辨不出來到底是這聲音歡呼雀躍，還是因為他的心情有點忐忑。

縱然他是驕傲無比的柯浩然，在直麵昊天的時候，依舊有著人類本該具有的情緒，隻不過他的這種情緒比一般的修行者來的要輕微了許多。他看著臉譜，“對於我來說，應該是終於遇到了你。”

“對於這樣的一天，實際上我是很期待的。”

柯浩然表情微微有些冰冷，他看向臉譜，“我在人間，除了我的師兄夫子，恐怕再也沒有了對手。”

“所以，我想要挑戰你。”

這是柯浩然的驕傲，這是柯浩然的瘋狂，從人生誕生到現在，千百年前不知道湧現出來了多少天賦稟議的人物，但是唯有柯浩然，在直麵昊天的時候，說出來這樣驚心動魄的話語。

“你很不錯啊，可惜的是，你終究隻是一個螞蟻。”

臉譜冰冷的聲音，在柯浩然的腦海當中久久的回蕩著，“對於我來說，在強大的修行者，也不過是螻蟻。不論是書院的夫子，亦或者是已經涅槃的佛祖，在我的眼中，也不過是飛的更高的螞蟻罷了。”

“會飛的螞蟻，依舊是螞蟻。”

“你應該明白，有些螞蟻會飛了以後，他們便不再心甘情願的窩在這座小小的空間當中，因為好奇，他們會不斷的向著天空飛去，看看天空之外的世界。”

柯浩然回答道，“縱然你是昊天，但是你也沒有辦法阻止這樣的腳步。”

“在我看來，人定勝天。”

···

聽到柯浩然的這句人定勝天，臉譜臉上的表情，再度變得非常的憤怒，它沉默了一會，便有雷雲鋪滿了宋國和桃山整座的天空。宋國的街巷當中，所以人都抬頭，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黑雲。

小巷內，酒徒和屠夫有些緊張的看著天空，屠夫的手在顫抖，而酒徒則是停止了飲酒。

他們都知道，這是昊天憤怒了。

虔誠的宋國居民，這些信仰昊天的臣民們，也知道這是昊天的憤怒。無論是街頭的小商小販，還是在田野當中勞作的貧民，亦或者是道門的一些道門當中虔誠的神官，他們紛紛跪拜下來。

“你有罪！“

“所以你要死。”

麻木的聲音在柯浩然的耳畔炸響，一道蛇形閃電在黑雲當中翻騰，然後在宋國這些虔誠信徒的膜拜聲音當中，這蛇形閃電從黑雲當中衝出來，向著柯浩然衝過去。

柯浩然麵色微微嚴肅起來，蛇形閃電當中，蘊含的超級威力，在他的眼眸看來，已經超越了是世俗當中很多大修行者聯手的實力。隻不過，他沒有退縮，哪怕是一小步。

麵對著上天降落下來的懲罰，柯浩然再度反手拔出來腰畔青衣之間的青色古劍。

青鋒劍，不隻是能斬人，在柯浩然的手中，便是遙不可及的昊天，也能夠斬的。鏗鏘的龍吟聲音裡麵，青鋒劍化作是一道青色的鋒芒，青色的鋒芒和蛇形閃電相遇。

哢嚓！

又是幾聲悶雷，蛇形閃電在青鋒劍下，被柯浩然斬落成七七八八。

無數道雷聲，在宋國炸響，跪拜在大街上的這些信徒們，隻能夠聽到落雷的聲音陣陣。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們的頭顱埋得更低，仿佛要和大地鏈接在一起。

酒徒和屠夫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強大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儘管看不到天空當中出現了什麼事情，但是諸多的不平常，還是讓他們推算出來一絲天機。

“柯浩然真的很強大啊。”

屠夫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有餘悸，當初在宋國的小鎮上，他們兩個人和柯浩然有過一麵之緣，並且在那一次，酒徒和他打算要聯手鎮壓柯浩然。

如果當初對柯浩然出手沒有殺死他的話，對於現在的酒鬼和屠夫來說，便是噩夢。

“他的確很強，但是昊天···”

酒徒淡淡的說出來這句話，他的臉色愈發的緊張，“但是昊天的強大，不是我們能夠想象到的，柯浩然或者比其他的人還要強大一些，可以多支撐一些。”

“但是，你我都知道，這場戰爭從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柯浩然站在空中，周圍環繞著颶風，握著青鋒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縱然他是人世間少有的至強者，剛才將昊天製造出來的蛇形閃電給劈成無數段，但是他也被其中巨大的力量給震得有些內傷。

“你沒有能殺的了我，繼續吧。”

他自然知道，這蛇形閃電隻不過是昊天的一次試探。和世俗當中所有交鋒一樣，昊天也不可能第一招就大開殺戒，總是要循環漸進。

“你很不錯，自古以來，沒有幾個人能夠阻攔我的第一次攻擊。”

昊天的聲音依舊是冰冷而麻木的，聽不出來任何的情緒，“我現在很欣賞你，所以我更要將你收入到我的神國當中。”昊天的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雲散去，湛藍的晴天再度出現。

隻不過這一次，在晴天的最中央位置，似乎有一座巨大的門被緩緩的打開。其中隱約能夠感受到巨大的風嘯，宋國天幕上的流雲被這風嘯給攪動，化作是無數道的碎片。

從大門當中，出現一個巨大的龍頭，這龍頭之上，沐浴在黃色的光束當中，龍頭上，有一雙巨大的眼眸，眼眸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沒有任何情緒。

它看向何浩然。

柯浩然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在加速的流動，這龍頭一出現，給他的威壓就超越了他生平遇到的任何人物。當然柯浩然並不知道夫子的威壓強大到了某種程度，因為夫子從來沒有用威壓示人。

“哈哈！”

“昊天的威壓，果然是不凡啊。”

柯浩然昂天長嘯，手中的青鋒劍，再度出手，斬落在龍首上。在世俗當中一向是摧枯拉朽的青鋒劍，斬殺在龍首上，便仿佛是一把切菜刀看在磐石上一樣。

青鋒劍痛苦的鳴叫了一聲，顯然是收到了極大的重創。

還沒等柯浩然將內心當中的惡心排除出去，那黃金色的龍首突然開口，便是一道火焰噴射了出來。這火焰熊熊，威力決然，將宋國的天空炙烤成黃金色。

宋國的這些民眾，看到黑雲散去，漫天紅霞的出現，他們惶恐的跪拜在那裡，深深。

“這又是什麼手段？”

對於酒徒和屠夫來說，他們也看到了漫天的紅霞，和普通的民眾相比較，他們兩個人自然知道，這紅霞便是昊天施展出來對付柯浩然的一種手段。

酒徒和屠夫深深的看著這道紅霞，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都微微有些蒼白，他們兩個人也是人類和昊天躲貓貓躲避了這麼多年，他們也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昊天給找到。

酒鬼和屠夫都不想死，那麼最後的結局注定和柯浩然一樣，和昊天總該有一次了解。所以他們兩個人很關心昊天的實力，他們想看看，他們和昊天差距，到底有多麼的巨大。

柯浩然握著青鋒劍，他的臉色也有些慘白，不過在白裡麵還帶著一抹的紅潤。他終於知道了昊天的實力，不過柯浩然並沒有失落，反而有種躍躍欲試。

金色巨龍噴射出來的火焰並沒有燒死他，柯浩然沒有死，既然沒有死，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他再度出手，這一次不是站在那裡用青鋒劍砍，而是身影一閃，好像是鬼魅一樣在漫天的紅霞當中遊走，龍頭很大，這是它的優點，自然也是它的缺點。

柯浩然的身影好似是鬼魅一樣，那麼這金黃色的巨龍，便沒有可能噴射到他。

他的青鋒劍，卻是不斷的落下，相比於磐石來說，菜刀或許不夠鋒利，但是他隻要一直不停留的斬落下去，總有一天會將這金黃色的龍頭給斬掉。

開始的時候，青鋒劍在龍首上留下來的痕跡很淡，甚至於這龍首在昊天神輝的沐浴當中，痕跡在慢慢的修複。不過到了後來，柯浩然始終不停的將青鋒劍看在同一個位置，這龍首上的痕跡越來越明顯。

到了最後，青鋒劍上，迸發出來一道血花，宋國便有紅色的雨從九天之上降落下來。雨水落在跪拜著的宋國民眾身上，便如同是被火焰炙烤一般。

“熬！”

金色巨龍怒吼一聲，或許對這樣的生命來說，被一個修行者砍的流血本身便是一種巨大的恥辱。它憤怒的咆哮著，於是痕跡當中的血液流動的更快。

人間，宋國，血雨越來越大。

“哈哈，給我去死吧。”

柯浩然不知道自己砍下去多少劍，他隻知道在他的瘋狂的砍殺當中，這黃金龍首脖頸上的傷口越來越大，涓涓的熱血灑落在虛空，柯浩然能夠感覺到龍首在不斷的虛弱。

最後，又是一劍，青鋒劍下，龍首和天幕豁然分離。

而在宋國，便有一團火光在虛空當中迸發出來，所以的民眾更是惶恐不安，血雨之中，更是夾雜著火星，宋國的許多民宅，都被這火星給點燃。

“哈哈，在來啊，昊天，我不害怕你。”

柯浩然的神情有些狂熱，他的狀態有些瘋癲。

“你果然是不粗的。”

臉譜再度出現，聲音依舊是冰冷麻木的，“曆史上，能夠在黃金龍首麵前不死的修行者，你是目前的唯一一個。”

“而且你還斬了我的龍首。”

“我依舊欣賞你，所以你更加要死。”

隨著臉譜的這句話，虛空當中的那道大門，再次被緩緩的推開。柯浩然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手，然後有看到了一隻巨大的腳，最後門後走出來一個身影高大穿著盔甲的人物。

這不是人類，卻有著人類的造型，看起來好像是大唐帝國將軍的打扮，有點像夏侯的味道。

但是柯浩然知道，這不是夏侯，而是昊天麾下的天兵天將。

“無知的人類啊，你終究是要死的，死在我巨靈將的手下，也算是你八輩子修來的恩德。”這天將，號稱是巨靈神，看起來威武不凡，但是本質上也不夠是昊天幻化出來的東西罷了。

昊天沒有生命，所以他的每次出現，都需要幻化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