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沒有失憶

當然他們以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去問了醫生我的情況，醫生告訴他們，我是選擇性失憶。還有醫生說，顧言如果在一個星期內醒不過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沒有失憶，隻是不想去麵對，而已。也許對於我來說，現在的我，真正的失憶才是最公平的。

我用著一副漠淡的表情對著未冉，對著青薔，對著程錦。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躲在被子裡，痛哭了一晚又一晚。

後來的一個星期後，我出院了。顧言也出院了。

我後來有跟luna打電話，可是電話總是不通，我跟青薔程錦住在了一起，我裝著重新認識一切的樣子回到過很多地方，可是我寧願不出去，每條街每個地方，都有過我跟夏目的回憶，我寧願選擇逃避。

公司收購的事情，一直沒有繼續，因為，夏目把公司交給了luna，可是luna在前幾天不久,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的內心很壓抑，但是我忍著沒有流出淚水，我努力哽咽，把淚水活生生的吞到了肚子裡，滿是鹹水。

我生命有太多太多無法放下的人，我真害怕有一天，他們都會離我而去。

程錦總是很溫暖的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那種溫暖是我不曾觸碰的天堂。

輪軸壓著人血，瘋狂的轉動著，攆不上輪軸的人就會被壓死當做潤滑劑。

江佑和艾艾也結婚了。他們的婚禮很簡單，沒有豪華客房沒有高級酒店，隻有兩個人，一枚戒指，一間溫馨的小房子。在一個很美的地方，結了一場最美的婚禮，那是我見過的最溫馨的婚禮，所以，我在婚場上，哭得比他們還嚴重。

艾艾在結婚的頭一天跟我說，北北，如果你要是記得以前的往事，那該有多好，現在的世界一定很美妙。我笑了笑，捏著艾艾的臉蛋，說，就算我記不起來，我也相信我的世界會很美妙的。

是啊，沒有夏目，我的世界一定會很美妙的，一定會的。

未冉和江佑搬出了公寓，也搬出了我的世界。我身邊的朋友，已經被時間更新，換了一批新朋友。

我睡了一覺，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總是很想睡覺，一睡就會睡到很長時間，安逸的世界都把我快要變得頹廢了，就在我睡覺的時刻，夏氏公司倒閉了，據說夏目和他的爸爸在日本重建企業，也不打算回來了。

未冉再次和顧言走得很近，我多次勸過未冉，可是他不聽，她說，他寧願自己受罰，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隻有和顧言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很快樂，過了這麼多年，她本以為她會忘，可是就是忘不掉。

我苦笑了一下說，隻要你決定要忘了你和江城在一起的日子早就足夠讓你忘記她了。未冉拍拍我的頭說，你不會記得我和顧言那些曾經，那是無法抹去的。

我曾經一個人坐在一個房間裡，聽著音樂到沒電，拉著窗簾，鎖上門，關自己到天黑，我蜷縮在牆角，抱著雙膝，在程家空大的彆墅的一小間，哭得昏天黑地。那是一種黑暗的絕望，月亮隻有一個，他今天沒有照進我的窗，黑暗便會襲來，是誰說的月亮和太陽是無私的照耀著每一個地方，在那個希望光明的地方，永遠都沒有。

月亮和黑暗，就好像是約好了一樣，把那些可怕的黑光灑向那些悲傷的孩子。

我害怕我的生活又會向後倒退，成為那個任人欺負，獨自一人的韓北北。可是我有多麼期望時光倒退啊。

有時候一句話，簡短的三個字，就讓我們聲淚俱下。顧言重新回了醫院，醫生說著顧言的病情很不樂觀，簡直是悲觀至極。

可是最後一權決定在顧言的手裡，做還是不做手術，醫生已經給了一個詳細的數據，說，做手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20，不做手術，最多有一個月的時間。

顧言一直沒有作出決定，直到那一天。

我來接替未冉的班，我坐在顧言的病床邊，寒暄著，今天感覺怎麼樣？顧言笑笑，說，將死之人還能感覺怎麼樣？我起身想去給她倒杯水，因為我是在看不下他的嘴和臉那樣的蒼白，我剛站起來就被顧言拉住了。

我坐下來，說，我去給你倒杯水。顧言沒有說話，他拿出一封信給我，說，北北我求你幫個忙，我死後，把這封信給未冉好麼？

我接過信，沉甸甸的。大概顧言寫了很長時間吧，接著顧言對我說，韓北北，我知道你沒失憶，彆裝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愣著，顧言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你沒失憶了，你在逃避，北北，你都長大了，彆總是這樣，你在逃避又有什麼用呢？麵對現實吧，夏目回不來了，你就不要等了，你都為了他浪費了多少青春，放棄吧。

我哭了，我趴在顧言的身上大哭，顧言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堅持什麼。

我從未覺得一個月過得這麼快，一眨眼的時間，半個月了，還是我跟未冉倒班，有時候青薔和程錦也會來看望。

那天我坐在顧言旁邊，看著他，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就好像變成了一具骸骨般的身體，這麼消瘦，讓我感覺，他馬上就要徹底與我們隔絕了。

有時候，一句話，簡短的三個字，就讓我們聲淚俱下，顧言很平淡的說了一句話，我想活。

我當場就控製不住的哭了，我想活，我也想讓你活，我想讓我們這幾個人永遠不老，每當我想到顧言不久於人世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扭起來打了個蝴蝶結一樣的痛，原來離世，與我們這麼的近。

當我們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顧言自己擅作主張做了手術，當然那是我們趕到手術室之後的事情，未冉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紅的活生生像一個僵屍，江城也在，江佑艾艾，程錦和青薔都在。

我好害怕，在下一秒，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也在同樣的房間，同樣的手術室，拋下一切，離我而去

我動了動身子，一封信正好掉落在地上，未冉拿起了信，在我還未說明之前，打開了。

未冉很快的把信給了我，但我相信，她沒有看完，因為，我也不敢看。手術逼近了10個小時左右，手術室的燈滅了，很多白大褂醫生走了出來，說，病人已經安然無恙了，在留院觀察一個月，就可以平安出院了。

正當所有人大喜的時候，我突然摔倒在地。

砰！我從未冉身上彈起，未冉看我嚇了一跳，說，北北你沒事吧？

原來這是個夢，這怎麼會是夢呢？不久，手術室的燈真的滅了，當所有人一擁而上的時候，卻迎來了一個破碎的消息。

顧言他再也沒有醒來。顧言他再也不會醒來了。再也不會了。

不久，未冉的媽媽就去世了。待安葬好後，未冉和江城就離婚了。自從顧言不在後，未冉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即使江城與未冉離婚了，江城仍然很照顧她。

我們的生活被上帝打亂了，又重新安排了。

我在盛世公司開始上班，儘管盛世集團的總經理很不同意，因為我原是夏氏公司的人，但是好在程錦說我失憶了，我才能在程錦的小胳膊下開始工作。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是一塊寶，畢竟盛世公司因為我來了，都進入了全國公司前一百強，雖然我不敢保證就是因為我，但是這個數據還是頗為讓我高興的。

想起來都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雖然我們總是電話聯係，可是見麵的次數畢竟是少，所以，在端午節的時候，我請了一天假，回去看了媽媽，程錦不放心我，也陪我來了。

看到了媽媽的時候，是一桌子噴香的飯菜，全部都是我最喜歡的菜，媽媽的腰彎了很多，眼角的周圍越來越凹陷了，媽媽的個子不高了，白頭發有明顯的染成黑發的痕跡，我在門口站著，看著在廚房忙活的媽媽，鼻子很酸。

媽媽端出來飯菜的時候，才看見我的到來，興許是因為她的耳朵不太好使了吧，她看見我，臉上的喜悅刷的一下變成了淚水，他跑過來拉著我的手，搓來搓去，不時還抱著我，就是一句話都沒說。

媽，對不起，女兒回來看您了。

媽媽居然老了。媽媽居然老了！媽媽再也不是我的屋子前臭美的媽媽，再也不是跟我搶衣服的媽媽，再也不是每個周末帶我出去玩的媽媽，再也不是，我都長大了，媽媽都老了。

我們真的應該常回家看看，這麼多年，媽媽隻知道和鄰居說說話，想我的時候隻能給我打電話，有時候我很忙的時候還顧不得接，那麼那麼想我除了想還是想，就在那一刹那，我理解了母親，我真真正正的理解了。

吃的這頓飯，吃的是熱淚盈眶，涕泗橫流。這是程錦評價的，當然我知道，他也很傷心，因為他從小就離開了母親，跟著父親生活，他不說，這些我也都知道，因為這是青薔告訴我的。

程錦和程青薔是真正意義上的兄妹，程薔薇是他們同父異母的孩子，按理來說，是程薔薇最大，可是當年的程老拋棄薔薇的媽媽，與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了，不久就身發突病而死亡，薔薇的媽媽把薔薇送來程老這裡，，就自殺了。

但是程老一直對薔薇有偏見，認為是她搞砸了所有的事情，便一有氣就撒在他身上，最後，還把薔薇給賣了。

程錦和青薔從小就沒有母親，很早就學會了獨立，接承程老的公司。

我們一直都知道時間是殘酷的，時間唯恐我們不知道，就在人的身上刻下了足跡，時時提醒著人們，你們老了。

吃完飯後，我和媽媽坐著沙發上看著電視，媽媽詢問著我這些年來都在乾什麼然後問到了我夏目這個人。

我沒有說話，旁邊的程錦立即對我媽媽說，阿姨，北北選擇性失憶了，那些事情都不記得了。

怎麼會失憶呢？發生了什麼事？程錦把前因後果跟我媽說了一遍，媽媽就開始抱著我痛苦，嘴裡雜亂的說著一些，你受苦了這些話。

直到天黑的時候，本來我跟程錦打算，天黑之前就回去的，可是我竟不想走了，我跟程錦說，你先回去吧，我請幾天假。

程錦卻固執在這裡陪我，我和程錦在這個小地方陪了我媽三四天，本想把媽媽接到上海去住的，隻是媽媽說，你們都長大了，有空回來看看我就行，省的我過去給你們添麻煩。

過了很多天，生活好像又恢複了平靜，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沒有看見未冉，未冉在處理了顧言的事情後就失蹤了，詢問江城也沒有線索。我們一群人開始了全城大搜索行動。

我慢慢開始不想再盛世集團乾下去，因為在那裡除了睡覺就是睡覺，我跟程錦說，我想自己開一家公司，程錦卻當我說笑話，我想起了luna，我跟luna好久沒有聯係了，我撥回去電話。

喂你好，夏氏公司你哪位？

熟悉的luna的聲音，我清了清嗓子說，luna，我是北北啊。那邊的電話頓了頓，突然又有了聲音，北北你在哪？

我說我現在在家，你在哪？

luna掛掉了電話，我有些好奇，於是又撥了過去，喂？luna？那邊的聲音突然換成了另一個聲音，北北。我匆忙的把電話掛掉，是他，是夏目，夏目。我是神一般的把電話不小心重重的扔在了桌子上，程錦看見了我失神的樣子，走了過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傍晚，我接到了未冉的電話，她在電話裡告訴我，他在日本看見了夏目，我淡淡的說了一聲哦。未冉又繼續說夏目和luna在一起，夏目並沒有結婚。

我當時的心跳很快，好像一個被困許久的將死之人看見了重生的光芒。我抓緊電話說，夏目沒有結婚？

未冉一字一句的跟我解釋著，夏目和她的爸爸在日本重建公司，夏目結婚的消息是流傳的，而且，夏目已經和luna在一起了

未冉的後半句說得很輕，跟空氣一般。可是我的耳朵偏偏聽到了這些，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放過。

我跟未冉說，我要去日本找夏目。我忽略了門後麵的程錦，我忽略了她的敲門聲，因為在那一刻，我好想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聽不見了。

第二天早上我就去了機場，可是我和程錦卻吵架了。

我早上起得很早，我開了門之後，程錦就在我的房間門口，我看著他說，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程錦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他說，你真的要去找他？

我知道程錦肯定知道了，我說，沒錯，我要去找他。

程錦拉住了我的手，那個男人都有女朋友了你找他乾嘛！程錦死死的抓著我的手，我清楚的看見她的手臂上爆出了青筋，我頓時像一隻被獅子俘虜的小兔子般弱小，我很害怕。

我說，程錦，你沒事吧。程錦依然抓著我的手不放，我就那麼差麼？我猛然抬起頭，看著程錦。我早該發現的，我早就該發現的，程錦他喜歡我我應該早就發現的，我怎麼這麼差勁！

我說，程錦你彆這樣，我，我根本不值得。

程錦用兩隻手環住我的腰，刹那間像是換了一個人。

她告訴我自從luna說要讓我去跟他談工作的時候就有好感了，隻不過他當時知道是luna的計謀，她想讓我勾引程錦，從而取得公司。

可是程錦說，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從來不知道還有luna讓我去勾引程錦的事情，怪不得我會接到她的電話重新回到公司。

我們從冷靜變到了爭吵，我執意要去日本，可是程錦始終把我堵在門口，任意我怎麼打他，最後他大聲的對對我喊了一句並且配上了一個耳光，夏目他是不會讓你幸福的，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確實是在自欺欺人，夏目都和luna在一起了，我何必作踐自己呢，我流了淚，開始放聲大哭著。

程錦也許是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傷害，所以一直在一旁說著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