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迷霧中的我們

——看什麼看？誰沒有過為一件東西而瘋狂的時候？

說實話，被一個男生護在身後，的確讓蘇淺淺欣慰不已，即使這個男生在上一個鐘頭還剛剛把一堆的花生殼往她的抽屜裡扔，隻可惜，蘇淺淺的心動沒能維持太久，就被理智打斷了。理智告訴她，梁子浩之所以主動站出來，是因為剛才的碎片也差點兒傷到了站在旁邊的他，他是氣不過才跳出來的，至於他為什麼還拉了蘇淺淺一把，那大概是他被嚇著了，下意識想抓住什麼，而蘇淺淺的胳膊就正好擺在他的視線裡。

事實證明，梁子浩的男子氣魄並沒能堅持到最後，主要原因是蘇淺淺在和思杭進行交易的時候，梁子浩正和他的小弟們沉醉在電子遊戲世界裡，根本不了解事情的頭尾。思杭媽的一句“不關你的事”，就把他僵在了原地。

果然，男生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像梁子浩這樣的男生，關鍵時刻還得自己出馬。

大概是經過老媽更年期的鍛煉，亦或者遭受過了夏蕊的欺負和孤立，麵對這種不安的場麵，蘇淺淺倒沒怎麼感到害怕。從從容容的繞過梁子浩，眼神伸向前方。

“阿姨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東西是你賣給我們家思杭的？”思杭媽的語氣咄咄逼人。

“是的。”蘇淺淺點了一下頭，腦袋依舊是一片空白。

“就這破東西，能值多少錢？你是不是騙了我們家思杭，讓她偷了一百塊錢給你？”思杭媽隱忍的怒氣終於發泄出來，蘇淺淺真慶幸自己離她還有一段距離，不然回家以後還得考慮是用香皂還是洗麵奶才能洗去口水的痕跡。

蘇淺淺沉默了一陣，試圖把事情想清楚。大概的推測是這樣的，今天思杭把玻璃瓶子送給了她媽媽，也順便把從她這兒買的事兒一塊兒說了出來，不料事有湊巧，思杭媽忽然發現家裡少了一百塊，於是乎順其自然的就把錢消失的原因歸集到這玻璃瓶子的身上，或者說，是製作這個幸運星瓶的人身上。

蘇淺淺，又一次中獎了。

“媽媽你在說什麼呀？我是花三塊錢從淺淺那兒買的，什麼一百塊，我從來沒見過。”思杭終於發現了苗頭不對，聲音哽咽著，眼睛也犯了紅。

“開玩笑，她怎麼可能才買你三塊錢，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拿了媽媽的一百塊，從她那裡買了這個破瓶子。”思杭媽拉著思杭的手臂，把她扶正立在眼前，那嚴肅認真的程度比梁子浩的每一次惡作劇都深。

“沒有啊，我沒有拿你的錢，哇哇哇……”思杭嗚咽著仰著頭，頓時聲淚俱下。

蘇淺淺仰仗著自己是無辜的，倒沒有太劇烈的情緒浮動。她從出生到現在，摸過最大的紙幣就是十元錢，那是媽媽讓她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味精時接過的。一百塊錢對一個孩子來說，實在過於遙遠，就連大款的梁子浩請客時，也最多拿出五十塊而已，阿姨未免太看得起她的膽量了。但是思杭這哭聲著實有些淒涼，讓蘇淺淺的心軟了又軟。

“阿姨，就算你不相信我，也總該相信思杭吧？她是那種隨意拿你錢的人嗎？是那種拿了錢還不承認的人嗎？”大人世界真是複雜得緊，而在這複雜當中，他們又往往遺忘那些顯而易見的道理，總需孩子們來提醒。

思杭媽一怔，呆呆的看向哭的正歡的思杭身上，恍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卻又不好意思放下架子，悶了半天，才得氣勢微弱的一句話。

“那我們家的一百塊去哪兒了？”

這話是越問越離譜了，蘇淺淺既不是私家偵探又不是家庭保姆，哪知道那一百塊是張腿跑了還是張翅膀飛了。

校車停放的地方正好是單位辦公樓前方的停車場，隨著下班鈴聲的響起，一大群人提著黑色的公文包從辦公樓的大門裡出現。這尷尬的氣氛，一下子因為下班族的闖入而變得微妙。

“老婆，你在這裡乾嘛？”一個陌生的男人彎著腰走近，似乎有點不太相信眼前的人。

“柏勝，你來得正好，我問你，你發現我們家的抽屜少了一百塊錢嗎？”思杭媽的眼睛像看到救星一般閃亮，緊緊地盯著那個男人。

要不是時候不對，蘇淺淺真想跳起來拍掌，好一個溫馨的家庭，父母都來接女兒放學。

“少了一百塊？是今天嗎？我今早拿了一百塊啊。”男人自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就這樣輕易把真相公開了。

“是你拿的？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思杭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激動之餘還狠狠拍了拍那男人的後背。

“孩子們都看著呢。”那男人麵子掛不住，苦著臉忍痛低聲道。思杭媽也驚覺自己的失態，雙手搓著，有些不知所措。

蘇淺淺乾咳兩聲，自覺地將視線處理到路邊的花花草草上，待轉回頭時還不忘跟梁子浩胡扯，“剛才那隻蝴蝶真好看對吧？”

“我記得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想給你買個禮物送你當做驚喜，就沒說拿了錢的事。”男人一邊裝作抹去思杭的淚花，一邊小心翼翼的悄聲解釋。

聲音雖小，但還是被蘇淺淺聽了個大概。都怪小時候樺萱喜歡看電視劇，不顧大人的反對也要一集集的追，作為死黨兼閨蜜，蘇淺淺隻能幫她看風。久而久之，外邊傳來的一絲動靜，都能被蘇淺淺的耳朵捕捉。於是乎，蘇淺淺練就了順風耳，而樺萱則練就了快速關電視的神功。

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折，故事由虐心劇變成懸疑劇，最後終於在喜劇上塵埃落定。看著這一家子的模樣，蘇淺淺第一次對大人口中的“妻管嚴”這個詞有了自己的見解。“妻管嚴”就是妻子掌管著一家的領導權，一旦出現變故，尤其是財務上出現意外，妻子就會變得很敏感，而最終的結果就是丈夫會變得……沒有結果。

蘇淺淺再一次慶幸，她生活在男女平等的小世界裡。

既然是一場誤會，結尾自然是頗為倉促的。思杭媽道一聲“不好意思”，便匆匆退場，蘇淺淺就當自己已經接受了道歉，把地麵收拾一下，便打開步伐大步走回家。

一個寒假，除了偶爾想起這段不太美好的片段讓人鬱悶外，還算是快樂無比的。尤其是過年期間，一封封的紅包往懷裡送的感覺實在過於美好，隻可惜，美好總是太過短暫，蘇淺淺的紅包總會在一天的黑夜降臨時分上交父母，父母美其名曰學費，乖乖女蘇淺淺也從未有過異議。

六年級的下學期，本該是學習最為緊張的時候，但奇怪的是，整個年級倒沒有太多的壓迫感，反而突然變得好玩，說是要好好享受小學的最後一段自由時光。這樣的想法在當年並不是瘋狂，比起現在的升學壓力和競爭，當年的他們可幸福多了。

在這一浪又一浪的好玩風中，蘇淺淺最終沒能屹立不動，倒在了某一浪之中，隨波逐流。蘇淺淺安慰自己，這叫做解放天性。

從溜旱冰到電子遊戲，蘇淺淺仿佛把之前幾年沒有玩過的東西嘗試個遍，但令她詫異時，她和梁子浩居然因為電子遊戲又重歸於好，雖然不知道，“重歸於好”這四個字用在他們身上是否合適。

周末的時候得了空，蘇淺淺和梁子浩這幫電子遊戲黨就會聚集在李小峰的家裡玩電子遊戲。那時電腦還是個昂貴物品，蘇淺淺家買不起，而梁子浩家雖買得起，但因擔心他入迷的緣故，家人也一直沒買。

當時電子遊戲風靡他們整部校車，一旦有誰提議，不論男女，便是十幾個的紮堆，因為電腦隻有一台，所以隻能兩個兩個輪流上陣，不管誰輸誰贏，為了照顧排在後頭等待的人們，都得退下戰場。

梁子浩這人不論在學校內外，都是一股死要和蘇淺淺對抗的勁兒，總是指定要她一道坐在電腦前，一決高下。

起先，蘇淺淺純粹是圖樂趣，和誰玩不是玩，也就不太重視勝負，可她這枚菜鳥的技術實在太爛，一輸再輸之後，終於把她沉寂已久的勝負欲勾引了出來。再後來，一群人都給他們倆自覺讓路，生怕他們其中的一位，在最終成績的出來時接受不住打擊而發狂，上演男女大戰。

事實證明，蘇淺淺再怎麼悲憤，也不會突變成母夜叉，而梁子浩再怎麼不羈，也不會打女生。可在這些事實當中，卻發生了一件蘇淺淺不敢相信但確實經曆的事。

還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其他的人都已紛紛回家準備洗澡睡覺，隻留在蘇淺淺和梁子浩在電腦前奮力比拚。大人們毫無睡意，還在客廳裡打著拖拉機，李小峰則嚷嚷肚子餓，三步作兩步蹦去廚房覓食。

房間裡忽然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有那嗒嗒作響的敲擊鍵盤聲。就那一時，就在那一刻，蘇淺淺停止手指的動作，隻因屏幕上的藍色閃著耀眼的光輝，而屬於她的紅色一隊則暗淡的被隱藏在勝利者的背後。

又輸了，蘇淺淺。

看著旁邊手舞足蹈像抽風一般的人，蘇淺淺淡淡的吐了一口氣，腦子裡循環播放著失敗是成功之母，勝敗乃兵家常事之類的詞，算是慰藉自己受傷的心靈。但即使是輸了，蘇淺淺也從不在梁子浩麵前露出半點不甘心，因為據經驗可得，失敗者的狼狽和不甘是勝利者滿足感的來源之一，蘇淺淺阻止不了梁子浩勝利，就隻能削減他享受滿足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