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國破

三月的豔陽天在此刻卻顯得格外的悲涼，東方一鳴率領著剩餘的戰士站在最後的防線上，下麵是黑壓壓的軍隊，蜀槐國鮮紅色的軍旗迎風飄揚，分外刺眼，那是眾多犧牲的將士染上去的鮮血。

少年天子現在雖然狼狽不堪，但是威嚴半分無減，氣勢更加逼人。秦沁陽身披鎧甲，騎馬停在了軍隊的後頭，遠遠注視東方一鳴。

“衝啊！”隨著秦恒的一聲令下，大批軍隊進攻了過來。

“放！”東方一鳴大喝，士兵們便將早就準備好的石頭投了下去，大塊的石頭滾落，擊得蜀槐國的士兵根本就沒有辦法前進。

秦沁陽終日冰霜的臉上有了一絲讚賞的笑容，這位帝王確實不是個普通的人物，他看著前方的軍隊，喝道：“放箭！”

瞬時萬箭齊發，東方一鳴抽囘出劍來擋開了一部分，但是從人數上相比他們是吃虧的，無奈隻好撤退，“撤退！”

眼看著他們撤退，秦恒便要率兵追上去，卻料不到秦沁陽會出聲阻止，“彆追。”

秦恒驚訝的看著秦沁陽，這可是個好機會！怎麼可以白白放過。

秦沁陽隻是看著遠方，他倒是要看看接下來他們會怎麼做。

“看來這個辦法也不行。”東方孤獨歎道，回到營地中，全部人緊繃的心才稍稍的放下。

“隻是他們為什麼不追過來？”

“嗬，貓在吃掉老鼠前總是喜歡將老鼠戲弄一番。”東方一鳴冷聲道，如今他們便是那隻被戲弄的老鼠，不過既然你要玩，我便陪你玩一場。

“你們先退下吧！”東方一鳴揮手遣散眾人，隻留下了東方孤獨。

“皇兄…”東方孤獨看著他，欲言又止。

“今晚我們行動。”東方一鳴嘴角帶笑，“孤獨，我這副儀容該好好整理一下，不然到了黃囘泉見到了父皇，隻怕他是認不出我來。”

“皇兄你…”東方孤獨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入夜，東方一鳴梳洗完畢，而後換上了夜行衣率領了餘下的暗衛準備偷偷潛入蜀槐國營中。

“皇兄，我跟你去。”東方孤獨堵在了帳篷的門口。

“不行，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留在這裡，不然一眾將士怎麼辦？”東方一鳴堅決不同意。

“可是…”

東方一鳴打斷了他，“沒什麼可是，朕命令你留下，難道你想違抗軍令？”

“臣…不敢。”東方孤獨隻好妥協。“皇兄定要平安歸來！”

東方一鳴隻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快速離去了。

“君上，我們的糧草著火了！”秦恒站在帳篷外稟報道。

“可有捉到人？”

“沒有。”秦恒不甘的說道。

“行了，你退下吧。”秦沁陽自然知道是誰所為，“以你之見，你猜是否是他親自前來？”

“這個可不好說，老奴也猜不透。”

“這個人果然非池中之物，朕決定定要讓他為我所用。”那是誌在必得的自信心。

東方一鳴回來的時候東方孤獨還在他的帳中坐立難安。

“我回來了。”摘下裹在臉上的黑布巾，東方一鳴這幾日是難得心情好。

“你沒事吧？”東方孤獨總算是鬆了口氣。

“無事，我把他們的糧草都燒光了。”東方一鳴甚是愉悅。

“… …”東方孤獨無語凝噎，當時看東方一鳴視死如歸的樣子還以為他是要去刺殺秦沁陽，結果這廝竟然隻是去燒糧草，他真是擔心得太過了！

“孤獨，這燒糧草也是個體力活和腦力活，一個不小心也會被抓到的。”所以不要擺出這副被雷轟到的表情嘛！

“唉！”能笑得出來也隻有現在了。

“孤獨，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東方一鳴歎了口氣，“不知道敏兒怎麼樣了？”

“現在這宮中怕是已經冷清得不像話了吧？”這波羅國快要被攻破的消失估計早就傳回去了。

“我知道，宮中的人基本上都走囘光了。”隻有他的敏兒和皇後還留在宮中。

“留下之人必定是很愛皇兄的吧？”東方孤獨自嘲一笑，想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如今連個掛念他的人都沒有，這黃囘泉路真是走得太寂寞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想要他們都好好活著。”仔細一想，敏兒也不過是十八年花，皇後也是，算起來，除了蘭妃，皇後也是他虧欠著的人。“回頭好好想想，我欠的情債還不是一般的多，怕是到了陰曹地府也要上刀山下油鍋才能還清了。”

“皇兄何時也會想這種事情了？”東方孤獨取笑道。

“嗬，也許是死到臨頭了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今夜的星星，真的很美。”

往常燈火通明的皇宮如今卻像死城一般寂靜。

“娘娘，這宮中的人都走囘光了。”靜兒站在夏侯敏的身邊悶悶的說著。

“我知道，人性本就如此。”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做的。

“如今這宮中怕就隻剩下本宮和妹妹了。”皇後站在門口說道，她身邊的人也都走囘光了。

夏侯敏看清來人，站了起來想要行禮，卻被製止了，“現在已經沒有行禮的必要了。”

“娘娘您不走嗎？”既然對方都不計較了，她也懶得折騰，隻是看到皇後，難免還是有點驚訝。

“我能走去哪裡？”皇後笑道，隻是悲涼萬分。“本宮十五歲便進宮，做了太子妃，如今已經是過去三年多了。皇上那時候才十六歲，他在園中舞劍，隻要看他一眼，沒有哪個女人不被臣服的。我就那樣愛了他三年。”

夏侯敏無話可說，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是我的夫君，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離他而去。倒是你，你沒走是最讓我意外的。”

“就如您所說，他是我的夫君，與我結成連理的夫君。”

“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我與你也不過是等待丈夫歸來的可憐人罷了。”皇後輕笑著，但是眼淚卻落了下來。

“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握緊了手中的平安符，夏侯敏堅信著。

吳元並沒有忘記東方一鳴的托付，深夜都還趕到這皇宮裡來，看到兩位娘娘都在，他也是鬆了一口氣，“兩位娘娘，請隨老臣離開吧！”吳元跪在地下請求道。

“吳丞相，你…”皇後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現在連丞相都要叛囘國了嗎？

“老臣謹遵聖上聖諭，請兩位娘娘以鳳體為重，隨老臣離宮避難吧！”吳元依舊跪著。

“我不會走的，我答應過他，要等他回來。”夏侯敏說道，她沒什麼能做的，唯一可以完成的，就是遵守他們之間的承諾。

“本宮也不會走的。”皇後也是同樣的堅決。

“靜兒，請老丞相走吧！”夏侯敏不想繼續跟他耗了，便乾脆讓靜兒清人。

“丞相，娘娘心意已決，您多勸也是無用的，請您離開吧！趁著敵軍還沒有攻進來，您趕緊走吧！”靜兒將老丞相扶了起來，好言的勸導。

“可是…”看著兩位娘娘，又想到皇上臨行前的旨意，他怎麼能離去？

“沒什麼可是的了，如今這皇城都已經空了，皇上以前說過的任何話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丞相，您儘快離去吧！”夏侯敏輕聲的說著，語裡的哀愁和無奈讓人心酸不已。

“望兩位娘娘保重。”吳元無可奈何，隻好妥協的默默離去。

今日便是最後的最後了。

當戰旗掉落，當身體遍體鱗傷，當身邊的將士一個個的死去，當他被迫跪在了那人的麵前，一切便已經結束了。

“我不會殺你。”秦沁陽將手中的劍從東方一鳴的脖子上抽離，“朕希望你能為朕所用。”

“朕？”東方一鳴不屑輕笑，“朕就算是死，也絕不做亡囘國奴。”

“對了，你以前也是一國之君。”秦沁陽毫不留情的直擊他心中的痛處。

“朕現在也是一國之君。”在他心中，他的國仍然存在著！

“不過是個戰敗的俘虜罷了。”秦沁陽撇了他一眼，“若你是個無用之人，朕也不會留你至今。識時務者為俊傑，朕給你時間考慮。”

“不必了，你要殺要剮請便。”他已經將東方孤獨安全送走，至於敏兒，他也托付給丞相好生照顧了，他已經可以無牽無掛的走了。

“話不要說得太快，難道你不想見見你的弟弟還有你心愛的人？”

“你…”東方一鳴震驚的看著他而秦沁陽的笑容讓他心寒。

當一座空城又被人煙占據，當看到歸來的不是心心念念所等的人，當雙手雙腳被捆綁束縛，一切都已經墜入了黑暗之中。

老者麵帶笑容，身後跟著一隊士兵，“娘娘，我們又見麵了。”

“嗬，果然是天意麼？”夏侯敏悲戚一笑，老天，你讓我穿越過來為什麼不待我好點！

“皇上他…”皇後顫抖著問了出來，手緊緊的扶住桌子才勉強支撐自己站起來。

“他沒死。”

“那便好。”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我們君上非常賞識兩位公子，希望他們能為我國效力，但是兩位公子實在硬氣得很，所以隻能請兩位娘娘過去幫我們開導開導兩位公子了。”

說得倒是冠囘冕囘堂囘皇，不過就是東方一鳴和東方孤獨誓死不從所以才要把他們拿去做談判的籌碼罷了。“如果我們不同意呢？”隻要她一聲令下，潛伏在她身邊的暗影便會即可出手。

“娘娘認為您們三個人能突破重重包圍嗎？這座皇城都已經被我軍占領了，娘娘是位聰明人，想必這以卵擊石的愚蠢之事您是不會做的吧？”

在一旁的靜兒悄悄的拉住了夏侯敏的袖子讓她不要太過衝動。

老者說得沒錯，他們一大群人，就算暗影武功再高強，要保護他們突出重圍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現在隻能沉住氣然後等待時機。

“我們跟你走。”皇後看了夏侯敏一眼，對著老者說道。

“如此甚好。”老者很是滿意。

跟著老者走到了城樓之上，街上是跪著的百姓，他們的頭都低得低低的，因為害怕身體顫抖著，他們的身後站著的是蜀槐國的軍隊。

“隻要你們順從不反抗，我們保證你們的安全。”老者站在城牆之上宣布道。

城下一片寂靜，後來慢慢傳來了啜泣之聲，那是他們發自內心的哀傷，從今天以後，他們就要以新的身份生活下去，他們不再是波羅國的子民，他們在時代的洪流中被冠上了新的國度。而他們敬愛的君上，已經英勇的死去。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夏侯敏看著老者說了這麼一句話，言下之意不外是你們彆太得意了。雖說她對那些什麼國家大事不甚了解，但是道理她還是明白的，如今這也不過時代的需要而做出的改變而已，弱肉強食這一點無論是在從前還是今後都是不會改變的。

“娘娘好見解。”老者意外的挑眉，看來這夏侯敏也非普通之輩。

波羅國城樓的不遠處，東方一鳴手戴鐐銬被迫站在了秦沁陽的身邊。

“如何，你的臣民都已經臣服了，對於他們來說，你已經是個已經死去的人了。”

東方一鳴麵無表情，“成王敗寇，朕無話可說。”他從未曾忘記自己的身份，儘管他現在隻是個階下囚。

“你還真是傲氣，難道就非得見到棺材才掉眼淚？”秦沁陽冷笑，這樣的人馴服起來才有意思。

“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朕身邊的人自然也不是。”話雖如此，但是他的心裡很沒底。

“你死倒是無妨，就是連累了彆人。”如今你還有自信說這種話嗎？“來人，把他帶上來。”

秦恒架著東方孤獨來到東方一鳴的麵前，“君上，他的藥效還沒有過。”

“嗯，你退下吧！”

秦恒默默的退了下去，秦沁陽看了一眼仍舊昏睡的東方孤獨，“你這步棋下得甚好，到底是保存了東方一脈，可惜，你遇上的是朕，這天下合該是朕的。”

“嗬，是朕太高估自己了。”

開戰前一宿，東方一鳴趁著東方孤獨不注意在他的茶裡加了迷囘藥，對於東方一鳴遞給他的東西，東方孤獨自然不會懷疑，如計劃一樣，東方孤獨中了迷囘藥昏睡了過去，東方一鳴將他喬裝打扮了一番然後由暗衛護送著離開了，隻是他算漏眼前這人也並非一般人物，他步步算儘最後還是被反將了一軍。

“你這藥下得可真狠。”

“不然朕怎麼能放心呢？萬一他途中醒來，那朕的心思也就白費了。”

“如今你的親弟，你的摯愛都在朕的手裡，你應當如何？”

“朕絕不投降。”他硬氣的說著，心裡卻慌得很。

“你倒是真的寧願東方一脈斷在你這裡也不低頭？”秦沁陽已經不知道該說他勇猛還是愚蠢了，有什麼東西是能淩駕在生命之上的？

“朕…”東方一鳴看著還昏睡著的東方孤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如賜我一死換得他們安全。”

我？秦沁陽挑眉，看來這人終於有點服軟了。“朕如果要讓你死何必等到現在？”

“… …”看著城樓上的女子，再看著自己的親弟，東方一鳴最終還是做出了退讓，“我可以為你所用，但是我不對你行君臣之禮，我要畫地為城。”

“可以，隻要你幫朕拿下殃州國，朕便封你為王。這波羅國，名字可以不改，隻是今後就要叫做波羅城了，如我當初所說，這城主便是你的弟弟。”這是他對他的嘉獎。

“你倒是很會收買人心。”東方一鳴嗤笑。

東方孤獨醒來時就感覺到不對勁，腦袋昏昏沉沉的，而且這裡也不是軍營中。

“你醒了？”東方一鳴端著茶走了過來。

“這裡是哪裡？”東方孤獨狐疑的看著他，戰事已經結束了嗎？還是他在做夢？

“我們戰敗了，如今已是階下囚了。”東方一鳴輕聲的說道。

“你說什麼？”東方孤獨不可置信的驚叫，他這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抱歉，孤獨。”東方一鳴低著頭，很是愧疚。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東方孤獨激動的抓著他的衣領，指骨用力的泛白。

“那夜，我在你的茶裡下了迷囘藥。”

“你…你竟然…你怎麼可以！”東方孤獨怒瞪著他，滿腔怒火燒得旺囘盛。

“不過，我沒有成功，你看，如今你我又重見了。”東方一鳴自嘲的說道。

“成王敗寇。”東方孤獨最終還是鬆開了他的衣領，頹然的坐著。

“喝吧！喝下會舒服很多。”東方一鳴將茶杯遞給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放心，這裡麵沒有迷囘藥了。”

東方孤獨接過茶杯，就算裡麵裝的是毒藥他也懶得理會了。

猶豫了一會兒，東方一鳴還是開口道：“孤獨，還有一事，你聽後莫激動。”

“嗬，是不是你已經答應投降了？”東方孤獨將茶飲儘，這裡哪裡是一個階下囚該住的地方？看著東方一鳴吃驚的眼神，東方孤獨隻是苦笑：“雖然那時候迷迷糊糊的，但還是隱約聽到了。”你們之間的對話。

“那你，你怪我嗎？”東方一鳴看著他，心裡忐忑不已。

“我們誰都沒有資格怪誰，敗了就是敗了。”東方孤獨拍了拍東方一鳴的肩膀，脫力似的躺回炕上，“皇兄，你辛苦了。”

東方一鳴會心一笑，“你好好休息。”

出了東方孤獨的房間，剛走兩步路就看到了夏侯敏。

夏侯敏看著他哽咽的問道：“你可好？”再次相見，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很好，敏兒呢？”東方一鳴問著，不知為何，他整個人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此刻他多想走過擁抱她。

“我一點都不好，擔心你，擔心到心臟都快停止了。”多擔心你戰敗以身殉國，多擔心你在戰場死去，多擔心就這樣天人永隔，每天都這樣擔心的煎熬著。

“是我不好，我曾說過要讓你快樂無憂的。”東方一鳴看著她，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一切都不重要，你活著便好，戰敗也沒有關係，你還是我的夫君。今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再也不要走了。”夏侯敏的眼淚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不會再走了。”東方一鳴走過去一把將她擁在懷裡，“彆哭了，我答應你，再也不走了。”

夏侯敏在她懷裡說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的點頭。

“彆哭了，再哭就很難看了。”東方一鳴幫她擦著眼淚，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是又心疼又覺得好笑。

“難道我變難看你就不要我了？”夏侯敏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愛。”東方一鳴將她重新納入懷裡，溺愛溺的說道。

還算你識相，而此刻甜蜜相擁的兩人都未曾發覺暗處那抹怨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