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回憶

第二日，是要進宮參加宴會的日子。

一大早，夜鳳歌就已經起身，想到晚上的宴會，心裡存在很多疑慮和擔憂的，重要的是一起床，左邊眼皮就跳個不停，這是不祥的征兆。

“公主，今天是穿這件你最喜歡的紅色紗裙嗎？”仙兒想到晚上宮裡有宴會，就十分開心，再加上聽說還有兩個大人物，一個‘落幕國’國主落燕青，一個是西秦神秘三皇子，這兩個人早聽說，卻從未見過本人，想想都激動。

聽著仙兒輕快地詢問聲，夜鳳歌也被帶得心情愉悅了一些，“恩，今天就穿這件。”紅色又嬈又豔，很適合今晚的宴會嘛。她倒是要看看今晚那兩個人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公主，你與西秦三皇子有婚約，還退過他的婚……”夜鳳歌聽到這裡，忍不住假裝乾咳幾聲插嘴道：“仙兒，你是想說什麼呢？最近怎麼老是提西秦，要不就是西秦三皇子，怎麼回事呢？”

仙兒看到夜鳳歌的表情，有些羞澀的笑了笑說道：“說了公主不準笑話奴婢，奴婢聽說‘落幕國’國主落燕青和西秦三皇子都是美男子，落燕青公主也沒有見過，不過奴婢想三皇子公主應該見過，所以就好奇的想問問，那個人真的和傳聞一樣的是一個美男子，絕世美男子嗎？如同妖孽般的美嗎？”

看到仙兒一副花癡的樣子連著炮彈般的詢問西秦三皇子的麵容，夜鳳歌噗嗤的笑了起來。

“說好了公主不許笑奴婢的，”仙兒又羞又有些惱的急跺了跺腳，對夜鳳歌的笑表示抗議。“你看，現在公主一聽就笑。”

“好了，好了！”夜鳳歌停住笑，安慰仙兒道：“我不笑了。我笑的不是仙兒，隻是對世間的傳聞覺得有些可笑。”

仙兒眨巴著圓圓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夜鳳歌問道：“公主為什麼會這樣說呢？難道那個三皇子是個醜八怪？所以公主才不沒有嫁給他的嗎？”

夜鳳歌對仙兒白了一眼，這個丫頭還真的是有什麼說什麼，隻是她跟她多久了，難道她會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嗎？“在仙兒的眼睛裡，我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仙兒自知說錯了話，忙雙手把自己的嘴巴給捂了起來。

“‘落幕國’國主落燕青是不是美男子，我沒有見過，所以不能議論。西秦三皇子我確實見過，不過沒有見過真麵目，他一直佩戴著麵具。我想這個世上見過他真麵目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吧，見過他真麵目的人也不會大嘴把他的容貌四處亂說的吧，所以才覺得世人很可笑。”夜鳳歌一邊讓仙兒服侍穿戴衣服，一邊淡淡的道。

“啊！”仙兒驚訝的叫道：“怪不得說西秦三皇子神秘呢，原來他一直佩戴麵具，不以真麵目拭人啊！”

“今晚你幫我留意著母後。”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夜鳳歌輕輕的在仙兒耳邊說道。

仙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換上紅色紗裙的夜鳳歌猶如一朵紅色的牡丹，頭發隨意的挽了一些，剩下的都披著，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和鮮紅的紅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紅一黑，臉上並未擦摸任何的東西，白皙的臉上卻有著淡淡的紅暈，看起來猶如仙女下凡一般。

“哇!公主今天好美！”看到夜鳳歌在原地轉了一圈之後，仙兒整個人都看呆了，不禁驚歎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平時不美嗎？”聽著仙兒的誇讚，夜鳳歌忍不住調侃了一下仙兒。

“公主，將軍讓屬下來請公主進宮。”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聲音。

聽著這個聲音，夜鳳歌打開房門，走出一看，是海信。

“海信參見公主。”看到夜鳳歌的人，海信忙跪下請安。

“玉軒人呢？”夜鳳歌並未看到蕭玉軒，隻看到海信一個人，海藍也不在，似乎是知道什麼情況了，“他已先進宮？”

海信恭敬的回道：“回公主的話，是的，天一亮，宮裡就來人把將軍接走了，當時太早，將軍不想打擾公主的休息，未通知就進宮了，進宮之前，吩咐屬下護送公主入宮。”

天一亮就被急召入宮？夜鳳歌的心裡更是擔憂起來，看來今晚不妙。

“你先到門外馬車處候著吧。”夜鳳歌揮了揮手吩咐著海信，自己轉身回到了房間。

“公主，這會不打算出發嗎？”仙兒對夜鳳歌的作法也些好奇。

“仙兒，你先去馬車上等我吧，我有些事要做。”夜鳳歌的心裡很是不安，她需要做點什麼事情，好讓這顆不安的心給安定下來才行。

仙兒懂事的點了點頭，便退了出門。

“紅豆！”感覺到仙兒的腳步聲已消失在院子裡，夜鳳歌輕聲呼喚著。

一聲呼喚，紅豆即刻出現在了房間裡，似乎她一直都在這個房間裡呆著一般。

“這幾日，你去哪了？”夜鳳歌對於及時出現的紅豆有些疑惑，不過看到紅豆的出現，她卻十分的安心，就如當時中毒的事件一般。

“回主子的話，這幾日宮主讓紅豆去了一趟北海之巔。”紅豆淡淡的回答。

“北海之巔？”夜鳳歌驚訝的問：“是為了北海之巔千山雪蓮？”

紅豆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遺憾的道：“不過未能帶回來，隻怪紅豆功夫不佳。這千山雪蓮在採的瞬間就要運功把它給暫時冰凍起來，否則帶回來不僅不是一味解藥，反而成了毒藥。”

夜鳳歌本想問問有關此事的具體情況，可是她深知就算她再怎麼問，紅豆也不會告訴她的，她雖是紅豆的主子，但是在紅豆心裡，隻是因為宮主的吩咐才會護她左右。

“今晚你跟著我進宮，在暗處伺機而動，若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保護好玉軒。”雖然夜鳳歌知道蕭玉軒的功夫不錯，但是今晚出現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個不小心被傷著也是有可能的，而她卻不想讓這個可能出現。

紅豆微微的點了點頭，瞬間就從房間消失了。

馬車一路顛簸的來到了宮裡，一路上十分的平靜，也很安全。

進了宮，夜鳳歌讓海信去給蕭玉軒報信，就說她已經安全到達宮裡，她先去給母後請安。

夜鳳歌帶著仙兒來到了夜坤宮，卻不想被告知皇後娘娘並未在寢宮內，一早就出去了，似乎是去了花園，一直未回。

夜鳳歌帶著仙兒去了花園尋找皇後娘娘。

未走到花園，卻已聞到花園裡飄來的陣陣牡丹花香。夜鳳歌帶著一絲絲的興奮大步朝著花園走去。

一進花園，竟看到皇後聶氏在花園的涼亭裡翩翩起舞，那身姿那動作，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三十好幾的婦人跳的，動作流暢貫通，一氣嗬成，像一隻彩蝶在萬花中飛舞一般。夜鳳歌和仙兒兩個人都看呆了，夜鳳歌在宮中那麼多年，從未看到過皇後聶氏起舞，也從來不知道皇後聶氏的舞蹈如此的高超，宮裡根本無人比擬。

夜鳳歌不禁一邊走向涼亭，一邊熱烈的鼓掌起來。“母後簡直就像彩蝶一般。”

聽到有聲音傳來，皇後聶氏愕然停止了舞蹈，看著夜鳳歌微笑道：“哎呀，鳳兒可彆取笑母後了。”身邊的奴婢牡丹拿著手巾在她額頭處輕輕的擦拭著汗珠。

“是真的，母後跳得太好了，鳳兒從未見過。”夜鳳歌一臉真誠的樣子看著皇後聶氏。

皇後聶氏又笑了笑，便在涼亭的茶桌椅上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水，優雅的喝了一口，“鳳兒也坐下吧，今晚的晚宴母後本想不讓鳳兒參加的，可是你父皇卻執意要你也參加。”

“母後為何不想讓鳳兒參加？”夜鳳歌自然是知道母後是什麼意思，可是她卻裝傻不知道，故意要其說出來。

皇後聶氏抬眼看著夜鳳歌，而夜鳳歌一臉單純的看著她，她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絲的疑惑，繼而說道：“今晚西秦三皇子也參加晚宴，自從你私自退婚到現在，你們也許久未見，母後覺得你們也沒有必要再見麵，省得兩個人都比較尷尬，再加上這次他來，還是為了婚事而來。”

“那父皇為何還要鳳兒參加？”夜鳳歌繼續一臉單純的樣子問著。

“你父皇是最注重麵子的人，退婚一事，被他看作是一身的汙點。這次既然三皇子過來商量兩國聯婚的事情，若是你在，就猶如向世人宣告，我國和西秦國甚是交好，西秦國大度，並未對退婚一事計較，而且你和三皇子兩人也並未因為退婚之事交惡，仍如同朋友一般。”皇後聶氏一邊品著茶一邊緩緩道來。

夜鳳歌心裡有些淒涼，她從來沒有擺脫過這個宮廷的束縛，就算她嫁到了宮外，仍然還是一樣身不由己，真是太可悲了。

“母後可知那‘落幕國’國主落燕青突然請求見父皇是什麼原因？”夜鳳歌現在最關心的可是這個問題了。

原本一臉平靜的皇後聶氏，在聽到落燕青三個字時，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不過這個微小的動作卻落入了夜鳳歌的眼睛裡。

“後宮不得乾政，這是幾千年傳統，鳳兒這個問題，最好也彆問你父皇，晚宴一切不就知道了嗎？”皇後聶氏恢複了剛剛平靜的神情，一副平穩的口氣淡淡的說著。

仿佛剛剛微微顫抖的手是夜鳳歌眼花看錯了一般。

夜鳳歌沒有想到的是，母後竟然和落燕青有所牽連，母後一直在後宮，從未出過宮門，怎會和落燕青認識？

“你先去母後的寢宮休息休息吧，母後要去看看晚宴準備得怎麼樣了。”說到這裡，皇後聶氏起身預要走，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晚上會有一個特彆演出，鳳兒最好現在好好休息，到時候可彆錯過一絲一毫哦，不然可是會後悔的。”說完，就在奴婢牡丹的攙扶下緩緩的離開了花園。

留下夜鳳歌還在回想剛剛她母後的話。

“公主，我們也走吧！”仙兒看著一臉發呆的夜鳳歌，便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過神來，夜鳳歌歎了一口氣，她就知道今晚的晚宴會不簡單，隻是沒想這不簡單的事竟和自己也是扯上了關係的，她還一直是擔心蕭玉軒，看來現在她很有必要也要考慮下自己了。

“仙兒，你先去母後寢宮等我吧，我想在花園裡走走。”夜鳳歌看著滿園的牡丹，想起了昨日某人的承諾，給她一個——丹歌園，心裡就暖了起來。

仙兒有些不放心夜鳳歌一個人在花園裡，遲遲不離開。

夜鳳歌安慰仙兒道：“傻仙兒，宮裡是什麼？是我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在這裡就是我的地盤，誰能敢在這裡欺負我呢？”

仙兒微微點了點頭，以公主的智商誰敢使詭計，而且這會還是在宮裡，宮裡有誰敢動公主一根毫毛。這樣想著，她也就放心的離開。

夜鳳歌一個人靜靜的欣賞著花園裡的牡丹花。思緒飄到了六年前。

“好疼，好疼……”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肌膚雪白，眼睛又大又圓，隻是此刻卻絲毫沒有神氣。她在寬大的紅木床上翻來翻去，一副掙紮的樣子，床邊圍滿了人，卻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突然有人急匆匆的進門，床邊的人一看到來人，忙跪下請安：“奴才、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鳳兒怎麼又發病了嗎？”來人的不是彆人，正是皇後聶氏。而在床在掙紮不止的小女孩就是夜鳳歌。

跪著一片的奴才、奴婢無人吭氣，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公主又發病。

“你們還跪著乾什麼，還不趕緊把公主送去花園。”皇後聶氏又氣又急，衝著奴才們發飆著。

聽到命令，奴才們急忙抱著夜鳳歌朝宮裡那個種滿牡丹花的花園跑。夜鳳歌的病從出生那天開始就有了，沒有一個大夫和太醫搞清楚是什麼病，怎麼治療，隻是有一天，寒山寺的一個大師告訴皇上夜江，想要求此女，就把孩子交給他。看著大師一臉的神氣，夜江便把夜鳳歌交給了大師，並與之約定此事除了兩人知道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於是皇上夜江把夜鳳歌送走的時候，對外人包括皇後聶氏隻是說放在寒山寺讓寺廟的大師為之念佛誦經。從出生開始，每年皇上夜江都會照著約定的時間把夜鳳歌送到寒山寺，由大師帶走去治療，直到夜鳳歌十二歲。

大師唯一留下的秘方就是若是平時夜鳳歌病發，需要有大量的牡丹花粉敷在其身上，使其身上的燒灼感得以減弱和控製。所以宮裡才為此建了一個專門種植牡丹花的花園，對於夜鳳歌來說，那裡就是她療傷的地方。

那一日，眾奴才送夜鳳歌至牡丹花園，采集牡丹花粉塗抹在她手臂、脖子、後背等處，原本雪白的皮膚被灼燒得暗紅，在牡丹花粉的控製下，略微的恢複了皮膚的顏色，不過，有些地方還是白一塊，紅一塊，看起來有些醜陋和可怕。

疼漸漸消失的夜鳳歌看到周圍圍著一圈的奴才，他們的眼神裡有些許的害怕和嫌棄，這些她是知道的，因為現在她的這個樣子連她自己都嫌棄，不想再看到他們這些人的眼神，她瘋了般的把這一群人全部都轟走，那麼奴才們看到已恢複的公主，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也都紛紛聽命令散回了公主寢宮候命。

夜鳳歌一個人蜷縮在牡丹花下，身上牡丹花粉四處飄香，隻是唯一不搭就是身上，臉上，一白一紅的顏色。枯燈大師說的，隻要再堅持幾年，她的病就會全部恢複的，她堅信這一點。

想到這裡，夜鳳歌默默的哭泣起來，這個病對她的折磨實在是她一個小孩子難以抗受的，宮裡沒有一個朋友，還好，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一個同命相連的朋友，她之所以能堅持下來，也是因為有那個朋友的鼓勵。

“你是怎麼了？”這個時候，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夜鳳歌的身後傳來。

夜鳳歌聽到是個陌生的聲音，想到此刻自己窘迫的樣子，忙把臉遮了起來。用有些拒人千裡的口氣道：“你是誰？怎麼會到這個花園裡來？”

“今日跟著父親進宮，父親和皇上商討事情去了，我一個人對宮裡也不熟悉，聞到十分好聞的香味就走了進來，沒想到這裡是一片牡丹花，可惜母親沒有來，母親最喜歡牡丹花了。”聽這個聲音有些稚嫩，夜鳳歌想，看來也是一個孩子嘛。

“咦，你的皮膚怎麼了？”小男孩看到夜鳳歌脖子處的肌膚一塊雪白白嫩，一塊卻是泛紅粗糙，整個脖子後麵都是如此，心想該不會是過敏了吧？

聽到小男孩的關切，對於夜鳳歌來說，卻是一種同情，她急忙隨手抓起地上的泥土，對著自己的臉就是胡亂一抹，整個臉已看不清楚一白一紅了，因為全都是泥巴。她這才轉身衝著小男孩吼道：“要你管，你趕緊給本公主滾出整個花園。不然我就叫人了。”

看到一臉泥巴奇葩樣子的夜鳳歌，小男孩噗嗤的大笑了起來：“我剛剛還擔心你是不是過敏了皮膚才如此，我看現在你不是皮膚過敏，是腦子過敏了，怎麼會想到拿泥巴把臉……”話沒有說完，他又止不住笑起來，隻是看到夜鳳歌的眼神裡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絲絲的悲涼，他止住了笑，從懷裡掏出了手巾，在夜鳳歌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輕輕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泥巴。

擦拭了一些，夜鳳歌臉上的紅斑微微的顯露了出來，小男孩似乎知道是什麼情況了，他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動作，把手巾放在了一臉發呆的夜鳳歌手中，起身就要離開。

身後傳來夜鳳歌諾諾的詢問聲：“你叫什麼名字？”

“蕭——玉——軒！”小男孩頭也不回的回答，走了幾步，停下腳步又道：“有缺陷不可怕，不需要遮擋，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因為這個而嫌棄你的。”說完，就儒雅的走出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