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說,是後悔過,但並不是因為許詼。
“要怪也怪我啦。” 鳶亦去淡風輕的一笑,“都怪我不夠細心,沒有察覺出你對許詼的喜歡,否則我們何以公平竟爭麻,也不用鬨成這樣。”
無儘的懺悔與懊惱交組在一起,密密地將蘇影覆住,在背後搞那麼多事的人明明是我啊,為什麼卻是你先道歉?
要怪也怪我啦。
對不起?
都怪我不夠細心。
真的對不起。
蘇影想要做一點事情來彌補鳶亦,便偷偷地從鳶亦手機上看來許詼的電話,在下課的時候借口去廁所悄悄地打給他。
“喂?”電話那頭傳來許詼的聲音。
“你好呀,我是蘇影。”
“哦,”略微噸了一下,“有事嗎?”
“你,這周星期有時間嗎?”
“有啊。”
“那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事要告訴你。”
“嗯,可以啊,在什麼地方呢?”
“就在學校附近的那家拉麵館。”
“嗯,好,再見。”
5
星期六的晚上,蘇影放棄看《快樂大本營的》的時機,一直坐在自己的臥式裡想著明天該如何開口對許詼把整件事情說清楚。
不可以再去傷害鳶亦了。
不可以再讓她哭泣了。
至始至終,都是自己在扮演卑劣的小人,用不光明的方式去傷害她。這些不光彩的部分,一定要用一些事情去彌補,去挽救。
正當蘇影痛苦地趴在桌上絞儘腦汁時,蘇影的爸爸在門外敲了敲門,輕聲說道:“我可以進來嗎?”
蘇影坐直身子,答著:“可以。”
“還在複習功課嗎?”蘇影的爸爸坐到蘇影旁邊,“彆看太久了,注意休息。”
“我沒有看書,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明天是星期日吧?”
“對啊,”有什麼事嗎?
“爸爸想告訴你一件事。”略帶試控的語氣。
“什麼事?”
“我在西郊那邊的小區買了一幢小彆墅。”
“為什麼要買新房子?”蘇影不解的問道。
“上個禮拜天,我帶著你林阿姨和她的女兒一起去看了看那裡,覺得不錯就買下來了。”
蘇影立即呆住了,這句話對她猶如晴天霹靂。
原來如此。
“你是準備和她們一起搬到那邊住嗎?”
“朵朵,”蘇影的爸用手愛憐地覆住蘇影的頭,“明天和我一起過去。”
“不要說了!” 蘇影打掉父親的手,站起來想要往房間外走,卻被父親一把拉住。
“你為什麼每次跟我說都是你和她們怎麼樣?”你有沒有真的關心過我?就連買房子都是你和她們選好後才來告訴我,我才是你女兒啊!“蘇影狠狠地掙脫掉父親的手,站在原地。
“朵朵,爸爸真的得很喜歡林阿姨,不管你同不同意,爸爸都會和她結婚的。”說完,把蘇影拉回房間,自己帶上門去。
蘇影怔怔的坐在床上,她很想衝上去大聲叫減著,“你們結婚,我絕不同意”。可剛張開嘴,一股鹹濕的液體就流了進來,把所有的情緒和話語都長在了喉嚨裡,像一根細長的尖銳的魚刺,橫亙在那裡,讓人失去一切呐減的力量。
爸爸,如果一道選擇題是這樣的,我和林淑欣掉進水裡,你會先救誰?你會義無反顧的先救誰?你的女兒還是愛人?
簽案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不論我怎麼說不同意,你也不會在乎,我的話語對你無法造成任何傷害,即使在那個下午,就算我和他媽媽永遠回不來了,你恐怕連掩麵而泣的姿態也不會有。
在冰冷的河水裡,我以為我再也出不去了,是媽媽用她最後的力量托了一把,是她把餘下的生命給了我,所以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代替她的痕跡,就像世界上不會有相同的掌紋。
“朵朵,爸爸有事出去一下,”房間外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上演了無數次的老把戲,已經沒有心情再配合著演下去了,不想再按照台本回答“嗯”“好”“我知道了。”終於無可蠍止的恕吼道:“你走啊!你去找她們啊!永遠彆再 回來了!”
真的不想再演下去了。
不想再演。
6
拉麵館的生意很好,老板不斷的笑臉向那些等急的客人賠禮道歉,又一麵催促著夥計手腳利索一些。
許詼用筷子夾起一撮麵,用嘴吹涼的,再喂進嘴裡,抬起頭,看見對麵的女生盯著桌麵發呆,筷子愣愣地插在麵碗裡,一動不動,關切的問:“你怎麼了?”
“啊?”蘇影回過神來,急忙拿起筷子動了一下膩掉的麵。
“你怎麼了嗎?”
“沒什麼,說著,埋下頭吞下一口大麵。
“你說你有事要對我說,是什麼事啊?”
“是………。”
“沒關係,你說吧。”
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問道:“許詼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
“嗯?”許詼完全明白蘇影的意思。
“許詼會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女生呢?”
“……。”
蘇影見許詼不說話,苦笑了一下,故作沒事的語氣說道:“沒關係,我隻是問一下。”
我隻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可能會喜歡我,喜歡我這樣的女生。
如果你喜歡我,鳶亦她一定會很傷心吧?而自己的目的,也是要讓她難過傷心,
之所以做出現在這種與之前想像的完全不同的事,是真的不想再當任何好人了,鳶亦她,已經擁有太多東西了,連自己的父親也將要成為她的,這樣的她,又憑什麼再去獲得更多的東西?所以許詼是絕對不能夠再讓她得到。
走出拉麵館,兩人並肩行著,太陽有些耀眼,蘇影抬起手臂不斷扇動著,想汲取空氣中僅有的風。
“走過來一點吧。”許詼輕輕握住蘇影的手腕,把她往身邊陰涼的地方拉近。
“謝謝。”
“其實我有仔細在想你說的話。”
“嗯?什麼?”
許詼突然站住了腳步,看向蘇影,溫和的笑著:“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
蘇影有些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可以在一起試試。”
不可置信的話語,蘇影仿佛被施了魔法,釘在原處,再也不能向前移動半步。
事情扭曲地朝另一個方向發展。
過了很久,蘇影才從嘴裡擠出一個“哦。”
“那我們走吧,”許詼溫柔地拍了拍蘇影的肩,走在了前麵。
蘇影走在右巨大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裡,看著地麵那一片龐大的黑影,仿佛若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獸,覆住了那些原本卑劣與不堪的痕跡。
在距離地麵幾十米的空中,突橫著幾根伶仃的電線,上麵站著一些不知名的小鳥,不時的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像是要衝破這抑鬱的黑影,把一切醜陋的真相連根拔起。
走到岔口的時候,兩人停住了腳步。
蘇影看向旁邊的飯店,突然想起初次遇見安迄年的情景。
天空中頹靡不敗的煙花。
飯店前慶祝生日的人們。
身邊那個笑容恝然的少年。
都已成了往事,清逝在時間的洪流中。
他再也不會放學後倚在外麵的牆上在人群中找出自己。
他再也不會對自己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他再也再也不會……。
在青春的路口,我們各自揮著長鞭朝不同的方向策馬奔騰,可能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想什麼啊?”許詼在一旁提醒著,“我們走哪邊?”
“右邊吧,送我回家,”在轉身的那一瞬,還是潮濕了眼眶。
7
體育器材室背後的草地。
因為長時間沒人打理,雜草在這裡肆無忌憚地生長著,中間點綴著幾朵黃色的小野花,偶爾有也有一兩隻蝴蝶在上麵逗留,蘇影蹲下身用手拔弄著花莖,望向不遠處眼睛紅紅的鳶亦。
“有什麼要說的嗎?”
“為什麼這麼快就和許詼在一起了?”近乎絕望的語氣。
“因為許詼他喜歡我啊。”傲慢有直視著女生。
“那你喜歡他嗎?”
“你覺得呢?”
“以前我覺得你喜歡他,不過現在我感覺不到。”
蘇影把手中的草莖 扔到地上,站起身:“實話告訴你吧,我從來都沒有喜歡他。”
“那你——”疑惑不解著
“顧鳶亦,我不想再演下去了!我全部都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把你當作朋友過,我很討厭你啊。我跟許詼在一起不過是相報複你!”
鳶亦啞然的看著蘇影,不願相信這是真相。
“現在你知道了吧。”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嗎?”
“為什麼啊,”蘇影微笑著“因為你媽媽啊,她破壞了我的家庭,我的媽媽因此而自殺,而現在,我爸爸也要被你們拉走了,他因為你們不再愛我了!”
“你是—蘇朵朵?”
“很遺憾啊,朵朵是我小名,我是蘇影。”
……
不敢去相信的真相。
不願去相信的真相。
卻不斷的被人用剪刀戮破那層表麵偽飾的窗紙,醜陋的真相還是一覽無遺的展現在自己麵前。
不管接近真相的距離有多遠。
不管它是醜陋的或美麗。
都會到達的,都會發現的。
“蘇影,。我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嗎?”背後傳來男生熟悉的聲音。
蘇影回過頭來,吃驚地張開了嘴。
安迤年抱著籃球走過來,對鳶亦說:“我想、和蘇影單獨說幾句。”
“嗯。”鳶亦點點頭,繞過他們,消失在蘇影的視野中。
“對不起,不小心聽到你們的談話。”
“…………”
“那天晚上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做出那樣的事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的事?”
“聽說你在和許詼交往,是想報複鳶亦嗎?”
“對,”蘇影乾脆利落的承認道。
“這麼說來,你一直都很討厭鳶亦?”
“對啊”
“可你和她竟然是好朋友,”安迤年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有時候你真的挺恐怖的”像急速前進的子彈,直直地擊中蘇影的心臟。
“是啊,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看清楚了沒有!”
“彆再玩那個多花樣了,”安迤年勸解道。
“你管不著。”
“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謝謝你的提醒,”蘇影輕輕笑道,然後轉身離開。
安迤年站在日光裡,看著女生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裡像有什麼東西輕輕劃開了一道傷痕,
————這是真的你嗎?為什麼會變得這麼令人恐怖?
————你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的,蘇影。
廣場上,有很多小孩子在互相打鬨嬉戲,一旁的大人總是擔心的害怕他們會滑到受傷。
蘇影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笑著。
許詼從商店買來飲料走過來,把一瓶綠茶涕給蘇影:“在看什麼呢?”
蘇影接過,打開瓶蓋喝了一小口:“沒什麼”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要回家嗎?”
蘇影搖搖頭,看向遠處的噴水池:“聽說晚上這裡的噴水池出的水是五顏六色。”
“那隻是燈光的原因。你沒看過嗎?”
“沒有,我想看看。”
“可時間也還早啊,我們現在去吃晚飯吧。”
“嗯,”蘇影微微點點頭。
吃完一份魚香肉的炒飯後,蘇影又要了一份酸梅湯,一邊喝著一邊問著許詼:“現在幾點了啊!”
“七點二十五。還有五分鐘。”
“那快走啊,”說著站起身催促著許詼。
“不用這麼急啊,它要噴到很晚去了,慢慢過去也行。”
“不行,我很想現在就去看。”
許詼隻能無奈的跟在蘇影後麵。
廣場的地麵上像開出無數朵細碎的小花,寶紅的,金黃的,、翠綠的,深紫的…………。
像是被人揉碎了混在一起,噴出一束束五彩的花帶。噴水池周圍聚集一團朦朦朧朧的水霧。
在燈光下的照射下變成了某種神秘的紫色的結果。
蘇影興奮得叫了起來:“好漂亮!”
“對啊,”許詼看著女生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也忍不住微笑著。
“我要站近看看!”說著向噴水池跑去。
“喂!小心啊!”許詼擔憂的提醒道。
許詼站在一根石柱下,靜靜的看著蘇影在噴水池旁邊高興得大叫,可是如果他能夠再聽處仔細一些,就會發現女生中顫動的章節,那不是快樂,而是悲傷。
過了一會兒,蘇影突然蹲在了噴水池旁,許詼以為她累了,便走過去想去扶起他,直到走近後,隱隱約約的聽到近似哭泣的聲音,一點一點淹沒在在水聲中。
“怎麼回事呢?”許詼彎下腰關切的問著。
從那些抽噎的聲音中,許詼漸漸聽到了一句“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你不舒服嗎?”
蘇影任由許詼把她慢慢扶起來,哭著拉住許詼的衣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其實我並不喜歡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陸
1
媽媽、爸爸、林淑欣
三個連成一個極具喜劇性的符號,用客觀的角度來看,前者明顯是多餘的,於是也就有了多餘的自己。
一直都是多餘的吧?
在鳶亦和許詼之間,可恥是利用他人的感情,是不是人不會有好報的,不論自己耍什麼樣的手段,到最後都還是一個人,可悲的多餘者。
如果沒有我,爸爸,林淑欣,鳶亦,恐怕早已是一個和睦幸福的家庭。
媽媽把她餘下的生命的給了自己,是災難中的幸運兒。
大難不死,必要後福,這是以前隔壁鄰居送給自己的話。
可是如今的自己,帶著仇恨苟且存活,不會再有什麼後福了吧?不會有了吧?
記得荷麥說過:友誼是一種溫靜與沉著的愛,為理智所引導,習慣做結成總長久的認識與共同的契合而產生,沒有嫉妒,也沒有恐懼。
鳶亦
我討厭你,怨恨你,甚至嫉妒你的快樂,害怕你會搶走我僅有的幸福。
想要狠狠地把你從我生命裡剜掉,至此再也不與你相見。可是剜去的那部份仍然還是會疼,那是血肉分離後撕心裂肺的痛楚,或許以後它會結上漂亮的血痂,會慢慢的愈合成新鮮的血肉。可是它在年華裡留下痕跡卻是永遠無法抹去的。
安迄年。
想要忘記你。
忘記你曾在我生命裡上演過的時光,想一次次的把它倒回成最初美麗的模樣。
沒有後來發現醜陋傷痕的劇集,沒有後來說“你這種人”的莫大失望。
想要把自己最真誠的樣子永遠定格那一秒的時間,然後再是以前最好的朋友。
許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法言語的歉意。
即使在未來的歲月裡,我還會再傷害到許許多多的人,但再也不會有如今赤誠的愧疚,真的對不起對你的傷害與欺騙,真的對不起對你無恥的利用,真的真的對不起。
永遠的對不起。
2
浦新河跟四年前相比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看上去墨綠色的河水混成一灘滯留在浦新路一旁,不會流動,不會蕩漾,死寂得像是墳墓,可如果你撿起一塊石頭扔下去,它便會瞬間的吞沒掉,像生滿了無數張看不見的嘴,靜靜地等待獵物的來臨。
暗嘲洶湧。
蘇影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一份芒果刨冰,坐在橋墩上。
這是很久以前的夢想了:期待著媽媽開著車載著自己繞整條街轉一圈回來後,坐在橋邊吃一份芒果刨冰。
但來臨的,卻是死亡。
蘇影還記得那天父親到醫院時,不停的罵著母親“瘋子”“神精病。”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也想不通媽媽為什麼會那麼做,為什麼要自殺啊?老師不是常說生命是很美好的嗎?後來才終於明的過來,她失去了生活中一切的愛。如果當時自己對媽媽稍微靠近一點。像其他小朋友一樣膩著母親,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
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後知後覺才害了母親,而現在惟一能做的。
惟一能做的,也是不最後能做的了。
…………。
岸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警察在河的周邊拉上黃色的警戒錢,救護車停在後麵,車裡的醫護人員做好隨時搶救落水女孩的準備,岸邊的工作人員則沿著河邊開始進行打撈工作。
“哎,這條河可邪了,四年前才淹死了一個女人,現在又有一個女生跳進去了,”一個中年女人對著旁邊大嬸不停的說著:“以後還是離這條河遠點兒為好。”
…………。
“我剛才在遠處還看到那個女生坐在橋上吃東西,突然一下就不見了,落在水裡去了……”。
“是呀,不知道能不能救上來。”
…………
聞訊趕來的蘇影的爸爸,六神無主的抓住警察的手不的懇求著他們,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女兒。
“放心吧,我們會儘力的,”警察安慰著他,一邊提醒著路人不能越過警戒錢.
蘇影的爸爸無助的望著河水,慢慢蹲下身子失聲痛哭起來。
越來越龐大的悲傷向他襲來,想不通為什麼一向文靜乖巧的朵朵用跳河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想不通這條河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的吞沒自己的的親人。
而這些無法想通的緣故,是因為各自不懂得的如何去愛。
雖然是數學課,但教室裡並沒有要安靜下來的意思,一直在發生小聲的竊語聲。
“喂,你知道嗎?聽說蘇影跳河自殺了。”
“不會吧?”
“是真的,好像就在浦新河那裡。”
“那她怎麼樣了?”
“誰知道啊。”
…………
鳶亦戴著新配的眼鏡,把最後一個數學公式記下,開始抄後麵的習題,最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近視的度數增大了很多,越來越看不清東西了。
做習題的時間,鳶亦把眼鏡取下來,用手揉了揉發脹的眼睛,卻一不小心揉出了眼睛裡麵的液體,用手擦乾眼淚,卻發現臉上全是濕濕的,終於再也不能抑止地趴在桌上小聲的啜泣起來。
為什麼要這麼傻呢?為什麼會看不開?不是還有我嗎?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啊。
永遠都是朋友。
最要好的朋友。
許詼在畫紙上煩躁地胡思亂塗上顏色,然後撕掉,重畫。顏料撒了一地,濺在褲腿上,許詼抽出旁邊的紙巾彎下腰去擦拭,卻又再一次想起女生的臉。
在廣場上,坐在自己身邊那個文靜的女生。
在畫室裡,會由衷先讚美著自己乞求原諒的女生。
即使在後來發現她欺騙了自己,卻也無論如何恨不了她。
籃球場上,安迄年帥氣的投進一個三分球,便叫嚷自己不行了。要去休息一下,然後走到草坪上躺了下去,眯縫著眼看向太陽。
誇父追日。
就像誇父追日,無論這輛車開得有多快,踩多足的油門,都不可能追得到。
“喂,安迤年你裝什麼死啊!快過來繼續打啊!”一個男生衝這邊減著,見安迤年沒反應,便識趣的閉上了嘴。
四年前浦新路發生的那場交通事故,死者就是我媽媽。
都過去那麼久了,誰還會在意啊。
是真的。
真的,真的。
…………。
安迄年吸了吸鼻子,翻過身去,然後悄悄地紅了眼。
3
河水依然那麼冰涼刺骨,深深地纏繞住這具年輕的生命,不斷往下拉,往下拉。周遭都靜了。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在下麵把自己托出水麵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吧,媽媽。
這座烙的在時光裡的城市,這條記憶裡最疼痛的河流,還有那些人,那些事,帶給自己快樂的。感動的,傷痛的。將要用最後的語言說,再見了。
那些曾傷害過的人,對不起。隻是自己承受的疼痛太多所以才會愚蠢地想要施加給你們,以為這樣就解脫了,以為這樣就會好受一些。原來不是。
最後的意識裡,蘇影突然想起以前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過的一部很老的日本電影,女主角坐在飛馳的列車上,把頭探向窗外對著正在後麵一路追趕火車的戀人,不斷的揮著手用日語說“再見。”
再見。
是真的再見了。
青春本是一場宏大而無邊的盛宴,聚會的人們還未來得及說完最後一句祝福語,就早已習慣散場,各奔東西。
我們亦是如此,還差最後一首離歌沒有唱完,便已各自散落天涯。
4
醫院裡,急救室的燈還一直亮著,醫生說希望渺茫。
過道上,林淑欣看著眼前這個憔悴的男人,他的眼睛還紅紅的,一臉疲憊茫然地望著前方的白色牆壁。從她趕到醫院到現在,他嗎,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抬頭看她一眼這個微小的動作也沒有。
鳶亦到電話過來詢問情況並告訴她自己馬上就到了。
學校裡,安熠年在鳶亦的班門口等她。
“走吧,我們打車去吧。”鳶亦走出來對他說道。
“好。”
許詼沒有同他們一起,隻是對鳶亦說蘇影平安後打電話告訴他。他並非還沒有原諒蘇影,隻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一切。這一切的發生都太過突然。
那個以前美好的女生,和他一起討論美術的女生,怎麼會,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陌生?他甚至懷疑自己從前遇到的並不是現在這個蘇影。
或許一切隻是一個夢。
畫室裡,他不耐煩地從畫板上撕下剛畫好的作品,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都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終於那一直亮著的燈暗了下去。醫生從裡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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