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考

初考前夕，蕭仁徹夜溫書，把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詩文又不厭其煩地背了一遍又一遍，以增加自己必勝的信心，而把平時怎麼也背不上的詩文直接藐視掉，暗示自己那些不會考，除非出題的老師比傻妞還要傻。

初考第一科為語文，等試卷到手，蕭仁一看題目，腦子就像聞到了硫酸的味，熱成一片。那些被他藐視掉的題目突然團結一致跳出來侮辱他。他氣得眼睛裡的兩團火差點把考卷燒掉。還好作文救了他。作文題目是“寶貴的時間”。蕭仁一看到題目，對蕭老的敬佩之情又漲了幾分，懷疑這作文題是蕭老出的。他把蕭老在“一寸光陰一寸金”感悟大會上的話一五一十如實搬了一番，自己還沒來得及發揮，突覺試卷的篇幅不夠，隻好把“蕭老說‘一寸光陰一寸金不難，要在一寸光陰裡讓牆長出一寸青苔才難’”改成“我認為……”。以此句結尾，並用了一個大大的感歎號，以表自己人生莫大的感悟。

蕭仁輕鬆地放下了筆，對還在拚命趕筆的同學鄙夷了一番。他發現隔壁桌一個小胖像是剛被那些沒有吃到墨水的題目的饑餓聲吵醒，眼睛迷迷糊糊的。作文的篇幅隻見在第一行自卑地蜷縮著幾個字，字小得蕭仁成鴕鳥都夠不清楚。那小胖發了會呆，見在門口吸煙的監考老師，眼睛一亮，提起了筆。蕭仁被他眼中的光芒吸引，好奇地偷偷挪了兩下屁股，想知道他寫些什麼。隻見那小胖揮筆寫了幾個大字“吸煙有害健康”，考試結束的鈴聲就敲響了。

下午考數學，下起了迷茫小雨。數學是蕭仁的強項，所以這雨在他看來倒是有幾分詩意。“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此句早上出現在語文試卷中，他考完試後回家一翻書，發現自己居然蒙對了，所以這小雨也下得他相當的興奮。麵對數學考卷，蕭仁一路過關斬將，馳騁不止。每當攻破一道題目，他就覺得那些老師出的題目太淺，像是一個個庸人在諸葛亮眼前設下了一個個欲蓋彌彰的陷阱。終於最後一道應用題使他覺得應該慎重點。那道數學題目如下：1997年張三家養了15隻雞，每隻母雞一天下一蛋，問張三家兩年後一共有多少個雞蛋？

居於數學的思維，蕭仁首先想到的是1997年與1998年是平年還是閏年，但是既然把此題目安排在在一場大考的最後一道，他又覺得事情不是想象中那麼膚淺，為此他又想到了雞生蛋，蛋又生雞的問題。如此自我折磨一番，蕭仁覺得此道題目比哥德巴赫的數學猜想還難。在舉步維艱之際，他又把眼光投向了隔壁桌的小胖，隻見他在卷上寫著“張三家的雞都被李四偷吃光了”，然後眼睛隨便在試卷上掃了一番，準備提前交卷。蕭仁看到其它很多同學也都把此道題目空著，心裡甚感安慰。最終他決定將數學題當議論題答：“此題涉及雞生蛋，蛋生雞。究竟是雞生蛋先還是蛋生雞先？未有定論，所以此題無解。”

他寫完答案，身心一陣熱血澎湃，又心驚膽顫，大有為了真理而準備就義的那種感覺，不過他倒更希望評卷老師能夠發現他思想如此深刻的學生，舉全國表揚一番，於是聯想翩翩，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將他從夢裡拉了回來。

在等成績的那段時間裡，蕭仁又啃了林語堂的《蘇東坡傳》和《武則天傳》。他頗受蘇東坡的一句名言“處貧賤易，處富貴難；安勞苦易，安閒散難；忍痛易，忍癢難。人能安閒散，耐富貴，忍癢，真有道之士也”的影響，覺得整天心掛成績沒有意思，不如專心**。可是，一想到自己將以什麼樣的成績告彆兒童節而迎來青年節，他就心癢難忍。他白天雖不向任何人道起，但是一到夜裡，就夢見自己因為那道“雞生蛋”的數學題答案而被人發掘，得意之情如神仙般飄飄然。忍癢當真可以得道成仙也。

忽而，有一天下午，傻妞興奮地跑進蕭仁的臥室告訴他成績已經出來了，就貼在學校的布告欄上。

“真的？”蕭仁雙眼發亮。如此問並非是疑問，而是激動。傻妞雖得他討厭，但他清楚傻妞從不向他撒謊。

“真的！”傻妞說是她姐姐剛從學校回來證實的。

蕭仁把手中的《武則天傳》從床頭扔到了床尾，赤著雙腳朝學校跑去。

學校布告欄邊圍了不少他的同學，這更證明傻妞所說的話不假。蕭仁走近成績榜，他的幾個同班男同學不約而同地走開了，招呼沒打一個，像是遇到了一個麻風病者。蕭仁突遭冷遇，但他沒有多想，因為分數已經吃掉了他的心。

成績榜單第一行大筆注明“排名不分先後”，結果一看，那揭榜的老師潛意思裡把高的分數都集中在前麵，低的分數都縮在後麵，就像很多老師第一節課都宣稱自己一視同仁，絕不偏私，以示自己“公正”的為人師表，結果，很快就被學生發現這些口號喊得最凶的老師是最會偏心的老師。心偏得離奇，導致老來做心臟搭橋手術時，醫生都找不到心臟的位置。

蕭仁排在第一位，語文89分，數學100分。他吃了一驚喜，雖然自己天天做夢考個第一名，但還是很意外地把瞳孔都放大了。就像儒林外史中的範進先生，雖然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高中，可當他真考中進士的時候卻意外得發了瘋。

“數學100分？”蕭仁最有成就感的就是那道雞生蛋的題目居然能答出滿分，越發覺得自己的思想熟得要發紫，高深得不可自測。他著重看了下所有同學的數學成績，結果證實滿分的就他一個人，料想唯有他蕭仁能解出最後一道題，心裡竊喜，對著榜單傻笑。而後他覺得不過癮，又把眼神著重注視在那些排名最後的分數上。考最低的是蕭永兒：語文9分，數學10分，他掐指一算，暗叫最低分與最高分的差距嚇不死人的話也足於笑死人，心裡又是一陣竊喜。蕭仁終於明白方才那些同學為何不理他，眼神也很怪。他理解彆人因為低分而生嫉妒，就像理解自己因為高分而生自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