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人皆知顧明顏

明顏猛地抬起頭，然後一把搶過毒藥，“奶奶，這次做的不好，不要讓人實驗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把頭低下，看不清眼睛裡的情緒。

家丁卻滿是自信地望著自家小姐，“小姐不用客氣，我已經習慣了，以前每次都被小姐就回來了，我對小姐有信心。”

他拍著胸脯，仿佛那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榮耀。

明顏尷尬地望著一臉崇拜模樣的家丁，真的很不忍心開口拒絕，顧老太太卻對家丁說，“主人說話，下人插什麼嘴！”

然後家丁就噤聲不語，眼神懦懦的不敢再說話。

“下去。”顧老太太開口命令道，家丁唯唯諾諾地說：“是，是。”

“奶奶，你彆怪他，今天是我的錯，我沒有認真做。”明顏低著頭輕聲說道。

顧老太太沒有責怪她，反而盯著她蒼白的嘴唇，用淡定的語氣對她說：“哪裡傷著了？”

明顏又豁得抬起頭，她沒想到顧老太太這麼了解自己。

“左肩，怪我，是我不小心，是我沒注意那些機關。”

顧老太太望著她，沒有說話，隻撕開她胳膊上的衣物，查看了她的傷勢，沒想到她已經解了那毒，眸中閃過一絲讚賞的神色，隨即，她拿來了一些金創藥，對著她說道，“毒雖然已經解了，但傷口總是需要愈合的。”

說著便將金創藥遞到她手中，眼裡有著作為一個祖母的慈祥，明顏感激地看著顧老太太。

那是她犯過的最大的錯誤，以前也有過一些小打小鬨的錯誤，比如不小心把毒藥當解藥，比如蒙著眼睛射飛鏢卻射向了另外一個靶的靶心，比如很多微不足道的錯誤。

但是自從那次過後，她就再也沒有犯任何的錯誤。

也許是她覺得生死刹那，是不容許有任何掉以輕心防不勝防的失誤出現，也許是她覺得自己犯這樣的錯誤太過令顧老太太也就是自己的祖母失望了。

她知道自己要變得愈加強大，像是冥冥中的預言一般，一定會……很強大很強大。

總之，日子就這麼一天天，一年年地度過著，毫無新意，冗長的時光交彙成日日夜夜的記憶，過去的點點滴滴，似乎會慢慢被遺忘，畢竟幼小的她，心智也還尚未成熟，隻知道，按著祖母說的做，那就是絕對不容推翻的真理。

無數個春夏秋冬，無數個悲歡離合，無數次滄海變遷，她有一個非常非常不完美的童年，但是她並不覺得孤單，因為有自己的祖母陪在身邊，無時無刻不陪在她身邊，不辜負她的期望，那就是極令她欣慰的。

明顏自是沒有辜負顧老太太的期望，一直勤奮刻苦地鑽研各種毒藥暗器，用毒功夫甚是了得。

有一年塞外的蠻夷入侵了這片本應安寧的土地，想搶占沙漠裡的女人和為數不多的水，他們見著活物就殺，見著女人就兩眼發光，大家損失慘重，沒有人不怨天怒地的。

但是無奈他們有先進的武器和眾多的士兵，大漠裡很多老弱病殘，年輕人根本隻占了極少數，他們奮起抵抗，卻節節敗退，眼看整片領土就要被占領了。

顧老太太並沒有出手相救，直到最後，她隻是走到顧明顏的麵前，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去殺了那些蠻夷，如果殺不光，不要回來。”那時尚還年幼的明顏，卻有著超乎成年人的淡定安然。

她沒有說一句話，以眼神斥退了那些正準備前進殺敵的大漠子民。

她偷偷潛入蠻夷陣營，用暗器殺了守著糧草的士兵，然後在他們的食物裡下了這世上找不到幾種比它更毒的毒藥。

她想到那些人殺害了那麼多從小對她多加照顧的勝似親人的親人，怎麼著自己都得狠一點。

於是，所以，一夜之間，原本勢單力薄的大漠兒女贏了兵強力壯的塞外蠻夷，明顏成了大漠的巾幗英雄，顧老太太也對她更為讚賞，經常對她說她是自己此生最大的驕傲，能得到自己的祖母的讚賞，明顏的心裡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的甜。於是更加努力地訓練自己。

但是明顏的內力一直控製得不是很好，顧老太太也隻能儘力地幫助她，卻還是難達到心人合一的那種境界，也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吧，畢竟她還那麼小。

明顏一直在尋求著自己的進步，唯有不斷進步，才能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自己的祖母，雖然老是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會受絲毫影響的模樣，但是她心裡明白，也清楚，自己將來，是要好好報答她的，養育之恩，沒齒難忘。

由於顧老太太一直頗為寵溺明顏以及明顏殺退進攻邊陲的塞外蠻夷，引起了在京城的整個顧家的注意，甚至街頭巷尾都有了關於她的傳說。

——聽說顧家的三小姐一個人打退了十幾萬大軍呐！

——哪是幾十萬，是百萬雄師！

——這麼多！真不愧是巾幗英雄！

——當然，她長了三頭六臂，剛生下來的時候都以為是妖怪，所以才被帶到沙漠去的。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

——哪有你說的那麼恐怖？難道真的是妖怪？

——哎呀，這麼明顯是騙你的你還信那說書的。

——啊？還我銀子，還什麼三頭六臂，胡說八道！

——我說的是真的，那位仁兄，你不聽就算了，彆破壞我生意啊！

——哎，什麼時候能見一下顧家小姐，就是死也心甘情願了。

……

另外很多大戶人家都不遠萬裡前來大漠求親。

——奶奶，這是我從京城帶來的果梨，封在鐵匣裡，一路風霜雨雪都沒能摧毀半分，還是新鮮的，還請笑納。

——伯母，您看犬子長得如何？配你家明顏如何？如能佳偶天成，自是一番佳話永流傳啊。

——嫂嫂，我家孫子和你家孫女生辰八字都甚合，倘若能在一起，也不負天意啊。

——顧家與我們世代交好，顧家三小姐譽滿京都，何時舉辦招親大會？

……

諸多紛繁複雜關係的大戶人家都前來求親，一時，顧家門庭若市，一改往日門可羅雀的狀況，為這清冷平淡的大漠帶來了幾絲不可多得的熱鬨。

——喂，聽說了嗎？那浩浩蕩蕩往咱這兒走的全是在中原當官的，就為了和顧家丫頭攀親。

——你不要一口一個顧家丫頭好不好？聽說人家在京城勢力很大，你一個不小心招惹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咱現在不就是嘮下嗑嗎，這會子誰聽得見？

——還是謹慎一點好，以後路過人家跟前，就不要說長論短了。

——誰說長論短了！你才是名副其實的長舌婦，誰不知道你跟外邊那副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你是百曉生。

——我哪有那樣，我對顧家那丫頭的消息一點興趣都沒有。

——哈哈，你看，你也說顧家丫頭。

——我……我是被你帶的，你這長舌婦。

——長舌婦是你好不好？

……

大漠裡的人每天日子過得清閒，就對人家的私密很關注，更何況是顧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恨不得知道關於顧家三小姐的一切，這是整個沙漠的榮耀。

然後顧明顏卻並不高興，她從小沒有玩伴，對男女之情自是直知曉不多，對那些個青年才俊沒有一絲興趣。

顧老太太也沒有同意那麼多上門求親的皇親貴胄的要求，不知道她怎麼想的，隻是還是每日嚴格要求著明顏的練習，讓她越來越精通各種毒物和暗器，那樣嚴格得密不透風的訓練，一個人想要不堅強都難。

有一年，皇帝大宴群臣，觥籌交錯醉眼朦朧間，皇位上的那個人對顧家族長說道。

“卿家有女顧氏明顏，早已聽聞名滿京都，一直生活在茫茫大漠，不知何日回京，朕幾個兒子都還不錯，卿家可有意配這天作之合？”

整個皇宮內靜默良久，隻聽得見金屬樂器嘶嘶的樂聲，金碧輝煌的大殿坐滿群臣和各色皇親貴胄，其中包括以前去大漠求過親遭遇過拒絕最後失望而歸的家族，他們聽著皇帝的提議，眼睛裡是吃驚之色。

難怪顧老太太會拒絕……原來……有這個意思……

顧家族長一臉尷尬。

“呃……臣……臣家明顏年齡尚幼，婚配之事不宜過早，若許配皇子，怕高攀不上……呃……”

他一副打太極的姿態，含糊其詞地一筆帶過那個話題，之後便和皇帝談起了江南水災，連日暴雨給萬民帶來疾苦之類的歎息。

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卻沒有深究，舉起酒杯。

“既然愛卿說言之過早，那就等她長到婚配年齡再說吧！愛卿說江南水災，可有好的建議？”

顧家族長臉上浮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隨後獻上了自己的對策。

本來大宴群臣的晚宴瞬間變成了正向進言的朝堂。

顧明顏就這麼在顧老太太的庇佑下慢慢地長大，在大漠的風雨中漸漸成長，時光匆匆，轉眼便消逝了這許多，未知人事的小女孩也長成了豆蔻年華的亭亭少女。

她慢慢知道了什麼是癸水，什麼是敦倫，這些都是顧老太太親自告訴她的，那是在一個下午，顧老太太叫她來到自己的房裡，把那些讓明顏麵紅耳赤得聽不下去的話告知她。

小女孩終究也會變成大姑娘的……

明顏坐在房頂上，大漠的金黃蔓延了整個視野，這是一個離彆的季節，她隱約的知道，自己的離開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