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景泰茶莊

“開門！我要見陸玉恒！”

陸元風追到晚汀苑大敲院門。

一個小廝半打開門對他說道：“大少爺，您彆喊了，二少爺吩咐過了，不許您進來。”

“放屁！我要進來誰攔得住我！？”

說完，陸玉恒大力把門一推，那小廝便被震到兩米開外，還險些站不穩摔到地上。

陸元風見此大步走上前去，還沒等他繼續走遠，前麵忽然出現五六個下人，將他團團圍住。

“你們想要乾嘛！？”陸元風緊了緊拳頭。

“二少爺吩咐，要是您硬闖進來就不必對您客氣。”

“那就看看究竟是誰不客氣！”

他掄圓了拳頭想要一一打退眾人，誰知還沒出手就被一道聲音喝住。

“大少爺！且慢！”

陸元風順著聲音看向來人，正是晚汀苑的歐陽管事。他鬆了鬆胳膊，問道：“歐陽叔，我要見我二弟，他人呢？”

“我正想告訴你呢。”歐陽管事抬手揮退幾個下人：“二少爺他不在苑內。”

“他去哪兒呢？！”

“你想要找的人也不在苑內。”

“你說什麼！？”陸元風青筋爆起。

歐陽管事卻似什麼都沒看到一樣，自顧自說道：“他帶著人直接回景泰茶莊了。”

陸玉恒早料著會有這麼一出，所以他離開河心苑之後就直接將丫頭帶到了景泰茶莊。

陸元風將信將疑。

“你要是不信，大可將整個晚汀苑翻過來，若是把人找著了，我歐陽名字倒過來寫。”

“哼！”陸大少爺袖子一甩，轉身就往外走。

丫頭自出了河心苑，就一直跟著陸玉恒。他先是在陸府門外等來兩台轎子，隨後叫丫頭鑽入轎內，自己也坐上另一台轎子。

一路顛簸，丫頭時不時掀開簾子往外看，卻也隻看到黑漆漆的景色——官道上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街邊屋簷下掛著幾盞燈籠，亮澄澄的，卻照不亮偌大一條空寂的街道。轎子行至湖邊的時候，湖麵偶爾飄過幾盞何燈，借著微弱的光線，丫頭隱約能看見含苞待放的荷花。

所謂煙雨江南，加上如今是梅雨時節，夜裡不止寒涼，還帶著點纏人的濕氣。

丫頭衝著外麵哈了口氣，還能見到空氣中凝結的水霧。湖中忽然傳來“咕咚”一聲，估計是青蛙入水了，這微小的聲音更襯得夜色寂寥。

仿佛是亙古恒遠，丫頭一眨眼就經曆了兩個世紀。

重新掀開轎門簾子的時候，她更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到了。”陸玉恒從轎子上麵下來：“跟我走吧。”

丫頭不問他要帶自己到哪兒，她隻是安靜跟著，仿佛將命運完全交給了對方。

陸玉恒很是喜歡她會審時度勢這一點，他之所以一直放著她任她自生自滅，是因為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熬過幾時。現在看來，她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如果就這麼弄死她，他的人生將會少很多樂趣吧。

想到這裡，他又不知不覺勾唇一笑——不知道自己把接下來的處置告訴她時，她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茶莊。

裡麵有人出來迎接，陸玉恒隨手將身上的披風交給他，然後吩咐道：“去泡一壺廬山雲霧。”

“是。”小廝領了吩咐往茶櫃走去。

“坐吧。”

丫頭四周看了看，隨即在他旁邊坐下。

“知道我帶你來這裡是想做什麼嗎？”

丫頭老實地搖了搖頭。

“你就不能猜一猜？”

“猜什麼？二少爺要是想弄死丫頭，怎麼死又如何？丫頭不介意。”

“哈哈，瞧你說的，在你看來，我真有那麼心狠手辣麼？”

丫頭出乎意料地瞪大雙眼：“啊？你難道不是想要……”

“想要什麼？”陸玉恒笑彎了眼睛。

“可你之前……”

“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你知道我要暗中喂你吃斷腸草。”

丫頭沒想到他會把話挑明——這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了吧？他究竟想乾嘛？

“那是我一開始的想法。你不覺得很妙嗎？一來不用費力查清究竟誰是真凶，二來乾乾淨淨地解決了你這個丫鬟。”

“你說得不錯，那現在二少爺是怎麼想的呢？”

“留在茶莊吧，我會叫人給你準備一間廂房，從雜役做起怎麼樣？”

二少爺商量的語氣令丫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費儘心機把自己從河心苑裡帶出來就為了讓自己到茶莊做事？趙清說得對，這個男人真是捉摸不透。

不過自己不用送死了，怎麼說也是件好事。保住了小命一切好說，至於他要打什麼算盤，來日方長嘛，她可以慢慢觀察。

“二少爺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丫頭豈敢不答應？”

陸玉恒嚴肅地搖了搖頭：“答不答應隨你，我不會強求，但隻有一點，你是絕對不能做的。”

“什麼？”

“不能回河心苑。”

丫頭眼神一暗，隨即點頭道：“二少爺放心，我不會回去了。”

“那好，既然答應了，你從明日起便開始打掃茶莊。這莊裡隻有你一個女人，要是覺得不方便，你可以向我提出來，我再給你想想辦法。”

話音剛落，方才那名小廝已經泡好了一壺上好的廬山雲霧。

端上來時，陸玉恒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廬山雲霧，香濃味甘，湯色清澈，最是適合你們這些姑娘家喝。”

丫頭受寵若驚地接過茶杯：“謝謝，二少爺，我來就行了。”

“對了，你若是願意，我還可以教你泡茶，畢竟整日待在茶莊，斟茶倒水是免不了的。”

“二少爺會嗎？”

“豈止，二少爺泡茶的技術整個蘇州恐怕無人能及，我也是他教的！”不等陸玉恒開口，小廝便沾沾自喜地搶過了話頭，他得意的神色仿佛誇讚的人就是自己。

丫頭更是沒想到，心裡不禁對他的印象好了幾分。

“二少爺願意教，丫頭就願意學。”

“但不是沒有要求的。”

“什麼要求？”

“我說過，先做好了分內事，等你什麼時候做好了，我教你便是。”

丫頭放下茶杯乖乖地點了點頭。

由小廝帶著，丫頭被領到了二少爺所說的那間廂房。

“你和二少爺是什麼關係？”

“啊？”

那名小廝繼續厚著臉皮問道：“我說，你和二少爺是什麼關係？我很少見他對一個下人這麼上心。”

“你說二少爺嗎？我隻是陸府一個丫鬟而已，之前還犯了大錯。”

“啊？”這下輪到小廝懵了：“隻是陸府一個丫鬟？那二少爺為什麼偏偏選中你呢？”

丫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位小廝：“誰知道呢？二少爺的心思向來難以猜測。”

“哎……”小廝晃了晃腦袋：“不怕跟你說，等你熟悉這個茶莊之後，我就要被調到其他茶莊去了。”

“什麼？”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二少爺估計是想讓你接替我的位置，哎，我有哪裡做得不好麼？我真希望能留在景泰茶莊。”

小廝說著，默默地轉身為丫頭打開廂房的門。

門開之後，他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即交給丫頭一串鑰匙。

“這是你廂房的鑰匙，這是各個茶櫃的鑰匙，都有標誌，你小心看著，不要開錯了。”

“哦。”

“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早公雞打鳴就要起床了。”

吩咐完之後，他便走了。

丫頭走進廂房內，並隨手關上兩扇木門。

雖然裡麵沒有點上蠟燭，但借著月光也能看清屋子的擺設。如果說之前丫鬟所住的屋舍是普通旅館，那這裡就是四星級酒店。床鋪、金絲軟被、蚊帳、用膳的桌椅，還有一個木製衣櫃，一應俱全。

雕花鏤刻的窗邊擺放著一張桌子，上麵栽著一盆蘭花，此時正垂杆收葉，在夜裡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丫頭是第一次有種穿越到了古代的真實感，一切都是古色古香，就連腳下站著的木塌，似乎也是來自千年的古樹，遺留了上百個世紀，正等著她踏出腳步，開啟一段未知的、新鮮的旅程。

丫頭取了一支蠟燭點上，房間瞬間亮堂起來。忽然想起自己什麼東西都沒帶，包括衣服、鞋子，用慣的毛巾，本來跟著二少爺走就沒想過能夠活下來，誰知道最後竟到了這種地方。

她托著下巴靜靜望著窗外得月色，忽然無比想念“家鄉”的娘親，還有陪她渡過陸府那段時光的各個好心人。

不知她這次離開，還有沒有機會回到陸府呢？大少爺會不會在她走之後又四處闖蕩江湖？

對了！

丫頭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曉月的事情呢！？她還擔著“殺人凶手”的身份呢！二少爺都沒給她一個說法，難道就這麼輕易放過自己？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丫頭在房裡走來走去，心裡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去找二少爺問個清楚。但一想到夜已深了，再出去找實在不是一件穩妥之事，乾脆還是等到明早起來再問吧。

想好之後，丫頭脫掉鞋子躺倒床上。被子柔軟的觸感讓她暫時忘了一切煩惱，丫頭左右蹭了蹭，隨即閉上雙眼進入夢鄉。

在她看來，什麼都不及吃飯、睡覺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