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後悔死了

英雄翻著白眼躺在雪白的病房雪白的病床上。雪白的護士把雪白的手伸在我的麵前。

英雄心裡頭正發毛，終身殘疾了，早知道會這樣打死我我也不會逞那個能的，三鼻子眼我何苦多出那麼一口氣。後悔，後悔死了。

雪白的護士說：“打針了。”

英雄不讓人家打，堅強的說：“我不打針了，我全好了。你去給彆人打吧。”

雪白的護士冷若冰霜，說：“非打不可。”

力能扛鼎的英雄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護士都抗拒不了，悲哀的露出了打針的地方，那地方已是針孔雲集密布。針頭還沒紮下去，英雄就打了個哆嗦，神經極度過敏。

英雄渾身乏力，心亂如麻。英雄身上被刀子捅過的地方已經產生了方圓好幾平方公裡的劇痛。真是活受罪，我媽肯定正心口疼，母子連心啊。不過假如有記者來采訪報道作專題節目的話，我一定說“無怨無悔雖然有些茫然”。反正我心裡頭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既然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時光也不能倒流，我已經吃了幾刀，想改也沒轍了，何必不風光一點的大話幾句呢。反正下回決不挺身而起，連熱鬨也不看，以免有仰慕人間正氣的市民質疑：英雄，這回你為什麼不出招了？

我的同學成群結隊的來看我，真正發自內心的很少，都是出於人之常情而已。我不勝其煩。我隻喜歡楊黎來看我，她一來，我就目光炯炯。

小趙來看我，我不討厭，可也不喜歡，就當他是從窗口飛進來的小昆蟲。小趙繪聲繪色的講述著我感人肺腑的英雄事跡，不厭其煩，嘮哩嘮叨。那天我身中數刀血如井噴，仍然如黃繼光一樣英勇頑強，把沾滿了鮮血的手伸向歹徒，此情此景令人熱淚盈眶，令歹徒聞風喪膽，真是威武不能屈的偉大人物。

我問：“那天是哪天？”

小趙口水四濺，眉飛色舞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哪一天，反正是五天前，你的行為讓我也奮不顧身，於是就跳了起來，跟歹徒搏鬥，肉搏，勇鬥歹徒，看我這兒也被劃傷了，本來也可以住院的。”

我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想到點吉光片羽，那天我隻不過是無知無覺的用血掌去摸刺傷我的那個卑鄙小人。小趙這時已在為他自己載歌載舞書寫豐功偉績了，我以英雄獨有的大海般的寬廣胸懷閉目塞聽，任由他自吹自擂，反正吹不破天。我用耳垢抵擋著。

開了近一個小時的自我高大會議，小趙還要愈演愈烈，我的耐心足夠大，就是一頭奶牛我也可以靜靜的側耳聆聽幾個小時。可惜小趙的運氣不佳，我並不想過河拆橋驅逐他，但是楊黎來了，花枝招展的，我的雙眼頃刻間放光，她真迷人，而且芳香四溢，撲鼻喜人。

我打發掉小趙，說：“你可以走了。”

小趙一腔熱情卻受到此般排擠，心中委屈，嘀咕了一句：“真是重色輕友。”

楊黎聽後，抿嘴一笑。

我癡癡的看著天使。

天使給英雄帶來了一大袋的水果，有梨、葡萄、柑橘、蘋果、香蕉，有……五花八門。

天使展顏一笑。

天使坐在雙眼對她光輝四射的英雄的床邊，柔情似水的說：“我昨天問過一聲醫生，說可以吃水果。所以我特意為你買了這麼多。因為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水果。你喜歡吃什麼水果？”

天使是我最喜歡吃的水果，可惜我不能說。

天使的笑臉水靈、白嫩、細膩、光滑，真是上帝的最愛。

隻要天使在我的身邊，呼吸如風，吐麝如蘭，我聽得到她的心跳，這就滿足了，什麼也不用吃了。

天使帶來的的水果我都喜歡吃。

我真是春心蕩漾了，不可寬宥。

天使動情的注視著臥床不起的英雄，說：“想不到你這麼有正義感。平時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我們女生在宿舍裡還說你劣跡斑斑流裡流氣呢。”

“誣蔑。我考了468分，學習在班上數一數二，我要沒正義感誰還有正義感。”我為自己揚名立萬。

天使說：“小弟，我真高興是你的大姐。”

英雄還以顏色，說：“小妹，我做事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人身安全有保證。誰也不敢欺負你。”

英雄的計劃極為周密，即：假如又遭遇了歹徒，先把傷疤露出來，起震懾作用，以免正麵衝突。

天使卻羞紅了臉。

我也感到太露骨。分明是在發戀愛的信號，好在是非常時期，一羞遮百醜。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肅靜。天使撫摸著我的手，英雄無病呻吟了幾句，以便得到更多的溫柔，撫慰。

小趙鬼頭鬼腦的豎著耳朵在門外窺視監聽。

我溫馨的對天使小姐說：“拿幾個香蕉給little趙，讓他走遠一點。彆在外麵跟個漢奸似的。”

楊黎嘻嘻一笑，說我是小滑頭。

楊黎削了一個梨給我吃，我禮貌的謝了謝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楊黎無限溫柔的看著，問：“你為什麼不讓你的爸爸媽媽知道你見義勇為受了傷，讓他們來看你。”

我勇猛剛強的說：“我可不是小孩子，天塌下來我頂著，何必讓他們知道。他們來隻會雪上加霜。”

我和楊黎越聊越深入，漸漸還對彼此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我們越陷越深。二點多，楊黎要去上課了，小趙在門外等的早就不耐煩了，催過好幾句讓楊黎快點慧劍斬情絲，否則就遲到了。

楊黎依依不舍。

小趙實在可惡，居然威脅到：“那我可先走了。”

楊黎隻好忍痛割愛和我依依惜彆。

我看著楊黎和小趙走了。病房裡一片死靜。我這個人最耐不住孤獨，獨自躺在病床上，雙眼發直看著天花板。不知什麼時候我就悶的睡著了。等我醒來，莫名其妙的忽然很想見到紅紅，這太奇怪了，我怎麼會想紅紅而不是百媚千紅的黎黎。

紅紅一直都沒有來看我。

我終於忍不住，苦心經營才找到一個機會問小趙：“聞紅怎麼不和你一起來？你們吵架了。”

小趙漫不經心的說：“沒有。”

我隻好問得詳細些：“那她為什麼不和你一起來。”

小趙這才說：“她和我是在一起的。不過，她和你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啊。”我矢口否認。

“可是她說和你吵翻了，老死不相往來。”

想不到聞紅如此小心眼，一言不合就對我恨之入骨，真是絕情絕義，連英雄生命垂危之際也不來拜祭一番，連來看上一眼都不，殺父之仇也不必這樣吧。真是唯小人與女生難養也。

我終於快出院了，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不堪回首。

但是我脫不了身，我已經欠下醫院一屁股的債，醫院方麵雖然免除了一切的服務費，所有藥物也一律成本價注入了我的體內，可我一時衝動的行俠仗義卻不可避免的拖欠了二千多塊藥費。

我們班上為我捐助了幾百塊錢，校長又在全校動員廣大的師生募捐，總計幾千塊錢，否則我更加出不了院，將欠下一萬元醫藥費。我跟醫院方麵商議，以工代款、以勞代資，為醫院勞動幾個月以償還欠款，我會修牆、剪花草樹木、倒垃圾……什麼雜務都會乾，另外有同學生病了我都介紹到這所醫院來。可是醫院不答應。走投無路，我和楊黎、小趙商量著要到民政局申請見義勇為基金，好歹也評一個三級義士，領三二千塊錢的獎金，這樣即還清了欠款，又剩不少零花錢請同學們聚一聚，大館子裡撮上一頓。當機立斷說乾就乾，楊黎捉筆，為我寫好一份申請書，小趙飛毛腿到民政局去打探情報。我對小趙的誘惑就是事成之後重金酬謝。

我們分頭行動。我則去對副院長軟磨硬泡，希望放我一馬，先讓我出院。

副院長說：“再住幾天嘛。小夥子，再觀察觀察。反正住院不用花錢，難能可貴啊，能見義勇為。”

我可不以為醫院是賓館，可以長期入住，我單刀直入說：“放心，我既然能見義勇為，就不可能是言而無信的人。你就先放我出去吧，我又跑不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你不讓我出去我怎麼賺錢還你。”

副院長笑了，避實就虛說：“不擔心不擔心。你都不信我還信誰？你的醫生勸你再休養幾天，你就耐心休養吧。見義勇為不容易啊。”

我垂頭喪氣的回到病房，真是老奸巨滑。

病房裡堆滿了鮮花，大都枯萎凋殘。隻有小趙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送的一盆塑料君子蘭花永遠盛開的鮮豔。我為什麼說小趙婆婆媽媽呢，就因為他精打細算，這盆花等我出院了他還要搬回去呢，將來還要送給彆人用，畢業之後這盆花要是還沒有壞掉的話，他將捐獻給下一代學生。

楊黎笑盈盈的來了。一進病房，見到我愁腸百結的樣子，憂心忡忡的問：“怎麼了，又不舒服？”

我有意把傷口露出來，縫了幾十針，觸目驚心。

楊黎心疼地問我：“傷口還疼嗎？”

我扭曲著自己的臉，說：“疼得要命。”

楊黎比我還擔心起來，焦急的說：“我去叫大夫來。”

我立馬阻止：“彆去。我和你在一起就不疼了。”

小黎才醒悟是受到我的作弄，她狠狠的埋怨我，說我害她擔心受怕，剛才真是心痛了一下，一聽說我的傷口發作。我知道不該捉弄她的，她為我提心吊膽，我卻開玩笑。

我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幾分鐘，掉一根針都聽得到。

我慌忙向楊黎道歉。楊黎嫣然一笑，說原諒我了。

我正色道：“我剛才是真的難過了，不騙你。”

小黎柔聲問：“為什麼？”

我就把副院長阮軟禁我的事情說了一遍，我一肚子苦水。

楊黎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

然後，她伏在我的耳邊溫言軟語，我頻頻點頭。

在醫院吃過中飯，在後花園賞花十幾分鐘，我和楊黎博古通今，天文地理都神吹海侃一大通，高高興興的去找副院長。我做好了準備要侃侃而談滔滔不絕。

副院長剛剛從家裡來上班，屁股還沒有坐熱呢。

我開門見山，說：“大叔，我又來找你了。”

副院長慈眉善目，不知醫治過多少絕症病人，但見到我也無計可施，無助的說：“又來了？好，坐吧。”

我說：“這回我可不是空手來的，我把黎黎抵押給你，你有人質總可以放心了。”

楊黎也想不到我會這樣說，羞紅了臉，用力踩我一腳。

副院長也笑了，和藹可親的問：“你們吃過飯了嗎？”

“吃過。”我對答如流。

“好吃嗎？院裡的夥食還對口吧。”副院長和氣無比，說東道西，就是不和我正麵衝突。

他一嘮叨就可以一天，我可受不了。我苦苦哀求，以人格、以學籍、以楊黎擔保，一旦領到了見義勇為的獎金就立刻歸還欠債。

副院長到底是軟化了，說：“你真的不調養了？以後可沒有免費的機會了。”

我毅然決然，一定要出獄。

副院長讓我簽字畫押後，這才在出院許可書上簽下他的名字。

我和楊黎喜氣洋洋，再三拜謝牛皮糖似的老院長，樂嗬嗬的出了醫院。

楊黎歡天喜地的仔細辨認了一下老院長的尊姓大名，實在辨不清。

“張大為？”楊黎自己又搖頭，“張力火。”

我見楊黎可愛至極，也分析了一下，說：“陳獨秀。”

楊黎用拳頭打了我一下，以示她對我冷嘲熱諷的的教訓，她對我心懷不滿，因為我總是逗她。

我故意裝出被打傷了樣子，內傷嚴重，讓楊黎洋洋自得起來。

聽說我康複出院，我的室友隆重的迎接了我，夾道相迎，還買來一掛五百響的萬載鞭炮，“劈哩啪啦”得震天響，比國家元首回國還熱鬨。彆的寢室的同學也好奇的紛紛前來駐足圍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掀起了一股較為轟轟烈烈的“製止校園犯罪，人人有責”的學生運動高潮，我這個英雄並沒有出多大的名，還談不上焦點人物，知名度大概在一百人左右。

我和寢室的眾位同仁一一握手。

小趙熱情地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我禮讓道：“慚愧慚愧。你們真是太客氣了，還打炮歡迎我。讓你們破費了，何某人愧不敢當。”

小趙說：“不客氣，應該打炮。我們宿舍能有你這樣優秀的道德先鋒，萬分榮幸，請受大哥我一拜。”

“免禮免禮。最近衛生狀況如何？”我如體察民間疾苦的欽差大臣。

梁奇訴苦了：“你走之後衛生狀況更差了，想不到還有比你更臟的人，潛伏還極深。”

我威嚴的掃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問：“是誰？”

管理員這時怒氣衝衝的跑上來，看到門口一地破碎的爆竹紅屑子，問：“誰在這兒亂放炮？”

小趙高大威猛，說：“歡迎何平見義勇為康複出院，回到我們身邊，人之常情嘛。”

管理員也略有耳聞我的英雄事跡，眾怒難犯，他膽怯的說：“下不為例。”

“OK。”梁奇說。

“Yes。”小趙說。

“放心，下回不讓他們放炮了。您慢走。”我送客，說道，禮儀周到。

見管理員走了，一個貴州來的室友說：“祝何壯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雲貴高原來的人就是有高度，我點點頭。

“今晚去滿漢樓吃大餐，暈倒為止。”

“說的好。”

“好的說。”

“誰付錢？”

頓時鴉雀無聲。

我裝作舊傷複發，躺到床上。我都欠下一屁股債了，一分錢也付不起。再說我還吃過好幾刀，還要請客付錢，隻怕我答應，天都不答應。

小趙從中斡旋，說：“人家何壯士總不該付錢了吧。我們哥們弟兄幾個湊，好不好，大家表個態。”

“好。”

“擁護。”

“我頂。”

我的傷立馬痊愈，一骨碌爬起來，說：“算你們還殘存一點人性。”

小趙說：“何壯士醫院裡還掛著二千多塊錢的欠款呢，實在可憐，請他吃大餐實屬應該。”

六票同意，一票棄權，一致通過我可以白吃。

我心中高興，卻又十分悲哀，道：“見義勇為還欠下一大屁股的債務，真是令人心冷齒寒，以後再也不見不為了。”

“關鍵是沒有包裝，宣傳不到位。”梁奇深思熟慮，他家世代書香門第，思想一向很深刻。

我個人認為他很迂腐，自有我自己前衛的主見，說：“是因為我拯救的人不好，一個校園流氓，彆人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我是幫凶，活該倒黴挨千刀。我要是救一個張柏芝那樣的少女，要麼巴金那樣的老爺爺，我不出名不發財才怪。何至於淪落於此，人財兩空，白挨幾刀不說，還負債累累。”

小趙仔細的端詳著我，說：“還真是有一點蓋世小太保的流打氣質，也難怪。”

我打開小趙，說：“我媽一向說我文文靜靜。”

雲貴高原來的同學不愧是永遠站得高看得遠，力排眾議，聲震九天，說：“大家彆一個個拱鐵公雞似的，一毛不拔。一談到出錢就東拉西扯。趕緊湊錢去吃滿漢全席。滿漢樓的端盤小姐正在思念我們。”

眾人立刻群起響應，這個掏五毛，那個掏一塊，很快就湊到了十塊錢，這麼多錢足可以到馬路邊的小攤子上一人吃一碗上好的混沌了。

尤其雲貴高原來的同學連掏了四次，次數是挺多的，總計卻隻有一塊錢，分彆是：五毛，一毛，二毛，二毛。我正要奚落這班人一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卻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二千塊錢，對我來說真是天文數字，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來，再也無心打打鬨鬨了。

他們仍然嘻嘻哈哈，嬉皮笑臉鬨得不可開交。有開心的人就是因為有傷心的人。

我坐在一邊想起挨刀砍時的情景，一陣的抽搐，心有餘悸。

小趙終於從塵封的曆史堆裡爬出來，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大驚小怪，說：“怎麼啞火了，何壯士。”

我無心的，傀儡的，牛唇不對馬嘴的說：“有沒有漂亮女生來寢室找我請我簽名，我住院的日子。”

小趙說：“差不多沒有。”

“說清楚一點，什麼叫差不多沒有。”我陷入了不解之疑團。

“就是說幾乎就有。”另一人插口一句。

“那就是說沒有囉。”我取其精華，說。

“差不多可以這樣說。”小趙說完，又去玩鬨了。

我依舊沉浸在我巨大的負擔中，二千塊，要讓我的父母知道了，那就糟糕了，糟糕的透頂，如果不能申請到見義勇為基金的獎勵，這回我就完了。

我給楊麗打電話去，她們宿舍的一個女生說她正在洗頭發，抽不出身，讓我過二十分鐘再打過去。我緩緩的放下電話。靜坐了好幾分鐘，在小趙他們的嘈雜聲中我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歌聲，是動力火車樂隊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快上課了，他們幾個人收拾東西，陸陸續續的走了。

我也要走時，小趙如蟻附膻，我們稱兄道弟一同上學堂。校園一如既往，我卻感到一些陌生。坐在教室裡，是溫家禾老教授的課，晦澀難懂。我置身事外，滿腦子都是欠債欠債欠債。二千塊錢如一塊巨大的隕石壓在我的心頭。每個月我的夥食費生活費全加起來也不過是二百塊，就算我不吃不喝不呼吸，冬眠一年才湊得齊二千塊錢。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立竿見影大發一筆橫財呢？我絞儘腦汁挖空心思搜腸刮肚，可惜江郎才儘一無所得。除了殺人越貨還真是沒有迅速致富的捷徑。難怪偉大的思想家說過，救世主和殺人犯隻是一念之差。我幾乎就要轉化為犯罪了，就因為我當英雄當的倒黴透了。好在我想起了大義士秦瓊秦叔寶，人家身臨絕境，寧可賤賣千裡寶騎黃驃馬，也不做一點壞事，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可是氣節不能倒，寧死不屈。想想吧，何平大哥，看有什麼可以變賣的。

我把自己從裡到外透析了一遍，窮光蛋一個，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賤賣都沒資格。賣血吧，國家實行的是義務獻血製，獻一大盆血國家也不會給一分錢的。賣人肉嘛，我敢賣也沒人敢買。

楊黎披肩秀發上飄來一絲又一絲的“拉芳”洗發水的濃鬱香味，精靈般直往我的感覺世界鑽，顛覆一切的蠱惑。在沉重的欠債陰影中我仍難免一陣陣的心猿意馬。

要是在徐誌摩時代，我是可以用美麗的楊黎去抵債的。想著想著，我竟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