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連夜雨

兩個人吃完晚飯走回寢室，卻不想在宿舍樓下被宿管阿姨攔了個正著。

“林若華，孫容，你們兩個等下。”

阿姨氣喘籲籲從身後追上來，孫容停在樓梯上，轉身問阿姨：

“什麼事啊阿姨？”

不知哪裡來的第六感，林若華突然覺得似乎有事情要發生。

“之前應該已經通知過你們寢室要搬了吧？學校今天發了最後通知，這個周末必須從寢室樓搬出去了。”

果然，林若華一顆忐忑的心又被懸了起來，搬家？才兩天時間讓她們搬去哪裡？況且，現在也沒有錢啊，兩個人湊起來也不知道夠不夠交押金的。

“阿姨，能不能緩一緩啊？”

“若華，你們也體諒一下學校的難處，今年秋天這一屆要擴招，教學樓這邊要裝修改建，工程浩大，這也是不得已才讓你們準畢業生提前搬走的啊！而且這件事也是早就已經通知過你們了，這棟樓剩下的人也沒幾個了，你們這一層恐怕一雙手都輸得過來了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之前也收到過類似的通知，可是工作還沒有落實的時候根本沒心思想從寢室搬出去的事情。

而之後好不容去了白氏國際上班，一心一意隻想著好好工作表現自己，提前轉正，把寢室的事情給忘了個一乾二淨，哪裡還記得有這麼回事呢。

“知道了阿姨，我們現在就去想辦法。”

宿管阿姨滿意得轉身離去，留下林若華跟孫容兩個人站在樓梯上像兩截木頭，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時候搬家，搬去哪裡？房租從哪裡來？根本就是雪上加霜嘛。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眉不展的兩張臉，想象著這棟樓人聲鼎沸的時候如果這麼站著肯定被無數學妹圍觀，可是現在，根本沒有人從身邊走過，是啊，她們這一層早就沒了人。

時間如此迅速，簡直就是倉皇而過，大一開學，秦言幫著提東西送上樓的情況還曆曆在目，怎麼一眨眼就輪到自己畢業了呢，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被寢室趕人的情況，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呢！

“走吧，容兒。”

林若華抬腿走上樓梯，繼續朝寢室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寢室樓已經基本搬空，所以連帶著樓梯都沒了人打掃，有些甚至已經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灰塵，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確實是她們自己的疏忽，如果不是因為忙著工作忙著生活，也不至於會忽略了這麼重大的變化。

怪不得彆人吧，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找房子才是，要不然難道要回家去住？

她倒還好，離家也不算太遠，早上早點起床，晚上不加班還能趕上公交車，可是孫容怎麼辦？她家在另一個城市，初中高中也是托了親戚才來這個城市念的，讓她每天來回肯定不現實。

寢室過道裡黑漆漆一片，即使開著燈也還是覺得冷清，以往隻要到了這個時候就非常熱鬨，夏天的傍晚，沒有自習的學生喜歡開著門納涼，或者互相串個門，嗑個瓜子，看個電影，甚至玩兒個紙牌。

反而想她們這樣一有空就出門兼職掙錢的人反而成了另類。

可是現如今呢，空蕩蕩的過道，緊閉著的寢室門，左右隔壁，對門，對門的左右隔壁，都是關著的大門，連樓道儘頭那個超大的垃圾桶，以往總是不一會兒就滿了，現在卻一個禮拜都滿不了。

物是人非啊。

寢室也是黑燈瞎火的讓人心裡慎得慌，孫容開了燈一臉愁容，有些話不知道應不應該開口。

“容兒，我知道你要講什麼，我不會回家的，一來不想讓奶奶擔心，二來，跟你住一起好讓你照顧我，是不是？”

孫容看著林若華，感動得一塌糊塗，什麼更好得照顧她，她們兩個還有誰照顧誰的說法嗎，這些年一直都是互相扶持著，她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話，才這麼說的吧。

“嗯，知道了，我現在就上網找租房信息。”

孫容不再糾結這事，換了拖鞋開始找哪裡有地段合適又便宜的房子，如果太貴的話，她們兩個人住一個房間也沒關係。

林若華笑著給孫容倒了杯水，轉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才開始皺眉思考到底應該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很快便黑頭了，對麵宿舍燈火通明，反觀她們所在地這一棟卻幾乎沒有幾盞燈光，比較之下，淒涼之感又爬上心頭。

“林林，白氏國際地段太好了啊，附近的房子都太貴，你看這個二居室，光一個月租金就要三千多，天，怎麼不去搶啊！”

三千對於她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一個月租金三千，加上押金那起碼一次性得有一萬多了吧！

“容兒，不如我們問問秦言吧？”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秦言就住在市中心啊，他認識的人多，學生會那麼多人就沒有不認識他的，說不定他有什麼方法也未可知。

孫容的臉在林若華提到秦言的時候微不可查得皺了皺眉，他更多時候都像一根橫在她們中間的一根刺，秦言對林若華的態度再明顯不過，從大一到大四，就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可是林若華是個死腦筋，認死了的東西十頭牛都拉不回，她堅信自己跟秦言之間是純潔的友誼，不管孫容怎麼明示暗示都沒有用。

而自己呢？孫容心裡不禁苦笑，快四年了吧，這麼溫柔的男人總是圍在身邊，雖然他隻為為了自己身邊的另一個女人。

從某些方麵來說孫容跟秦言是十分相像的，他們在喜歡的人麵前都極其自卑，譬如秦言，總覺得要取得成功才有資格對林若華說喜歡，說愛，而孫容呢，從小到大受了太多歧視跟委屈，生活在親戚家裡，遭了多少白眼自不必說，於是在喜歡的人麵前，她總是極力想要表現自己好讓對方發現，另一方麵卻又不敢放心大膽地去追求。

這是兩個互相繞在一起的死循環，他們三個人，一個繞著另一個，卻從來都沒有看到身後那個緊追不放的人。

“好，好啊，他或許知道的更多一些。”

孫容放下手中握著的鼠標，喝了口水，已經涼了，不是已經快要四月了嗎？怎麼才放了一會兒就涼了呢！人心這個東西，有時候跟白開水一樣，原本的一腔熱情時間一長就可能變得拔涼拔涼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近來心裡似乎多了些許不甘心，這四年時光如果化成一點一滴具體相處的時間，也能拍好幾部電視劇了，可是為什麼，他總是對自己熟視無睹呢？

是因為林若華吧，因為他的眼裡自始至終隻有她。

捏著水杯的手骨節有些發白，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可是輸給若華，又不知道這不甘心該從何而起，又該去往哪裡。

“嗯嗯，好的好的，謝謝學長！”

林若華笑著跟對話那頭通電話。

……

“好吧，非常感謝秦言的幫助。”

……

孫容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無非是搬家，找房這樣的話題，卻依稀能聽見對麵秦言開玩笑似的說：

“你啊，隻有在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會喊我學長，還是彆這麼喊了，折壽啊！”

似乎旁若無人得開著這樣的小玩笑，孫容終於忍不住起身去了洗手間。

掛了電話之後的林若華才發現孫容已經不在自己位子上，於是興高采烈得奔向洗手間：

“容兒，秦言說他有幾個同學在中介工作，明天幫我們問問。”

“嗯。”

又是相對無言，林若華並沒有在意孫容前後態度的變化，轉身回寢室收拾起了東西，不管秦言那邊明天消息怎樣，這個家是不得不搬了，東西，還是提前整理了吧，不然等明天再收拾就真的太晚了。

等收拾好東西，孫容仍舊瀏覽著各大中介的消息。

陽台上吹著微風，已經沒有了冬天的寒冷，林若華呆呆得看著麵前那棟燈火通明的寢室樓，那是去年才入學的大一學妹的寢室，她們大一的時候那邊曾經是大二的學姐，雖然大三的時候曾經目睹過她們一個一個提著箱子，拎著行李下樓，隻是這樣蕭條的景象才一個短短的暑假便沒有了蹤跡，對她們來說是四年的美好回憶，可是對彆人來說卻什麼都不是，一場青春結束，短暫的寂寥之後便是彆人的青春。

循環往複。

真是鐵打的宿舍流水的學生啊！

林若華愣愣得盯著不知名的某個角落出神，去年學生會送走了秦言，今年，幾個學弟學妹提議說要給她踐行，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們的好意推脫，現在倒有些後悔了，如果不趁著畢業之前找個機會好好聚一聚，以後說不定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呢！

“林林，彆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孫容以為她還在為搬家的事情擔心，推開寢室門來到陽台，夕日景象曆曆在目，不過也已經跟過眼雲煙無異。

“嗯。”

做人還是要往前看啊。

這一夜過得十分漫長，臨睡前，林若華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兩個人在電話裡互相道過平安，也叮囑對方要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自從知道林若華已經在白氏國際上班之後，奶奶便鮮少打電話來“打擾”自己，據她說是因為知道她有很多工作要忙，新同事要好好相處也並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林若華卻一點都不敢說公司關於她的傳聞，其他人對她的敵視。

女人們覺得她奸詐惡心，想利用自己的美貌攀上高枝，而男人們，多半都覺得現在的女人真是現實，一個總裁那麼多人巴望著能倒貼去。

她隻能歎口氣硬著頭皮迎著眾人質疑的眼神繼續往前走。